第153章 逃了
翌日林云霜来寻她,两人约好这一日同去径山寺拜佛。
路上马车走得极慢,是沈清棠刻意交代的,“山路难行,我近日里身子不大好,颠簸的头疼,还是慢一些的好。”
她得顾着腹里的孩子。
林云霜自然是没有意见。
慢慢悠悠,许久才到径山寺。
沈清棠装模作样去佛前求愿,正巧寺里和尚来问,“施主可要添些香油钱,这是功德无量的善事。”
她自然是应好,连忙让蒹葭去取了荷包来。
她亲自接过来,沉甸甸的荷包正要放进功德箱里,忽觉腹中猛然一阵坠痛。
这痛来得突然又急促,她脸色霎时就白了,再承受不住,痛呼出声来,“蒹葭,我肚子好疼。”
她捂着肚子,疼出涔涔冷汗来。
蒹葭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和白露合力扶着才不致让她倒下。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我们啊!”
蒹葭和白露满脸焦急。
一旁的林云霜见这情形也吓坏了,“这……方才还好好的,这突然是怎么了?”
她不经意瞧见沈清棠的裙下溢出血来,不由捂嘴瞪大了眼,指着那儿惊呼,“血……血……”
蒹葭和白露自然也瞧见了。
这好端端的,身下怎会突然流血呢?
蒹葭是知晓她怀有身孕的,可当真是叫这一眼三魂吓去了七魄,慌忙对林云霜道:“林姑娘,快!快去帮我们夫人找大夫来!我家夫人她怀孕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无不惊骇。
但这山中林寺,哪来的大夫。
林云霜诧异之后便只剩为难。
马车载不得太多人,沈清棠随身必得带两个丫鬟,是以这次来径山寺她除了车夫连贴身丫鬟也是没有的。
至于车夫,那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只怕会误事。
蒹葭也当真是急了,这才脱口而出,后自己一想也觉得不妥,又改口道:“林姑娘,麻烦您替我们照看一下我们夫人。”
再看白露,急切道:“我们赶紧坐马车下山去,我去寻大夫,你去城门口找大人,让大人快点赶过来。”
裴琮之在城门口送昭和公主出嫁。
出了这样大的事,她们两个小丫鬟不敢遮掩,必要马上通知他。
两个丫鬟急急忙忙下山去。
沈清棠则被林云霜扶着,去后堂的厢房里躺下。
寺庙里都是和尚,只有林云霜能贴身照顾她。
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何曾遇见过这种事,脸上可见的惊慌无助,见她裙下都是血,也不敢去碰她。
只能颤抖着声来安抚她,“裴夫人,你忍着点。一会儿她们就带大夫来了,裴大人也会过来的。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沈清棠满脸虚弱,颤巍巍抬眸看她,“林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打盆温水来?我想擦一擦。”
这个时候要温水,着实奇怪。
但林云霜实是叫这骇人情形吓昏了头,并不起疑,当即转身出门去打温水。
一来一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裴夫人,温水来了。”
等林云霜再推门进来,厢房里空荡荡,哪里还有沈清棠身影。
只桌上叫茶盏压着一纸书信。
被这推开门的灌堂风一吹,那纸书信便悠悠荡荡飘到了她的裙边。
——是沈清棠写给裴琮之的书信。
她逃了。
为着这一日,她准备了很久。
从一开始的径山寺求佛,她便算计好了,马车里坐着的人数,径山寺与上京城相隔甚远的距离。
还有那个装满银两的荷包,她一直紧紧攥在手里,这是她上路和日后生活所需的盘缠。
她塞的严严实实,还在底下藏了两块金锭子。
但最重要的是砚书,裴琮之让他时时刻刻盯着沈清棠。
沈清棠无法,只得在方才下马车时装得一副欲要呕吐的难受模样,将藏在暗处的他唤了出来。
“这马车坐的我实在恶心,难受得紧,你去城里的玉菩斋买些腌制的糖渍果子来,我吃了好压一压。”
“这……”砚书面色迟疑,“大人有吩咐,让我贴身照顾夫人,不如夫人让蒹葭去罢。”
“让你去自有你去的道理。”
沈清棠不耐烦的微微蹙眉,“你轻功好,又有马,一来一回跑得快。我让蒹葭去,入夜我怕是都吃不上。再说了,这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不是有蒹葭和白露陪着我嘛!”
说着,她又要生呕。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用帕掩着唇,眉眼里都是怒气,再没好气催他,“还不快去!是不是要看我生生吐死才满意?”
她自怀孕后,脾气格外差,极暴躁易怒。
砚书也是知道她有身孕的。
裴琮之先前特意交代过,凡事依着她,以她为先。
他实在万般无奈,只能依沈清棠吩咐驾马回城去给她买那劳什玉菩斋的糖漬果子。
这来回功夫,并不亚于蒹葭回城去寻大夫。
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沈清棠只待林云霜一出厢房,就偷偷跑了出去。
径山临水,下山就有河岸,河岸边有小舟停留。
等到裴琮之得了消息赶过来,她已坐上了船,河水浩渺,飘飘然不知往何处去。
径山寺的厢房里气氛沉滞。
裴琮之眉眼冷凝如霜,看林云霜胆怯递过来的书信。
沈清棠倒是坦然,将一切原委都付诸笔墨之上。
原来从没有什么身怀有孕。
在他换了避子药的初始,她便觉察出来了,不动声色,顺水推舟的按着他所料想的走下去。
那些夜里的隐忍哭泣,犹豫迟疑,也通通都是假的,是她费尽心思演来给他看的。
为着,只不过让他放松警惕——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她便会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
自然也没有方才所谓的流血落胎。
那些血,是她找医馆的大夫要的牛血包,偷偷藏在裙里。只消暗暗用力,血包便能挤破,造出流血落胎的这一假象来。
苦心孤诣筹谋这许久,孜孜以求的,不过是为着再一次逃离他的身边。
信的最后道:“哥哥总说一切从头开始。”
“那哥哥便当,那年承平侯府门口,哥哥从未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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