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逃跑
她哭得当真可怜,咬着唇,泪珠就滚滚而下。
衬着那张欺霜赛雪的小脸,娇弱得可人儿疼。
两个守卫都是行伍之人,平日里连姑娘都少见,更何况是这样娇滴滴的美人。
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蛊惑,心都俱叫她哭化了,忙忙都来宽慰她。
趁着这个机会,孟绍偷偷从营帐内潜了出来。
眼见得他脱身,沈清棠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了泪,哽咽道:“两位军爷真好,不像姑姑,每日不是打我便是骂我。”
又跺跺脚,急得不行的模样,“不行!我不能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姑姑可当真要罚死我了。”
她提着裙,急冲冲离开,绕过营帐转角,孟绍在这里等着她。
两人在暗夜里潜行,偷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在夜色里奔逃。
白日才落的雪,积雪铺地,马蹄起落无声,唯有雪泥四溅,正是逃亡的好时辰。
漏夜赶路,出了林子,前面便是木桥。
底下是滚滚的江水。
这时节,江面上凝结了不少冰,翻腾的江水裹挟着冰,撞击破碎,声响浩大。
飞奔上桥,却听得喀哧几声,是木头接连断裂的声音。
这是他们逃离的必经之路,有人在这木桥上动了手脚。看着完好无损,实则踩踏的木板都锯断了。
只消人驾着马一上桥,木板齐齐断裂。
只听暗夜里“咚”得一声,溅起巨大水花,人马尽皆落了水中,跟着翻滚的江水往前涌。
藏在暗处的人即刻出来,火把齐齐燃起,借着火光照过去。
——哪有什么人。
滔滔江水里只有一匹马在起伏翻腾。
“殿下,我们中计了!”
那人立马去慕容值面前回禀,他上前,拿过士兵手里的火把往前一照。
江面浩浩荡荡,一览无余。
他气极反笑,咬牙道:“好个沈清棠!竟与孤耍这些诡计。”
沈清棠和孟绍实则还在这陈国大营里。
眼见得一批陈兵随着慕容值驾马离营,两人才牵了两匹快马,跟在后头去。
必经之路是不能行了,他们只能兵行险着,从山脚下的峡谷穿越过去。
夜里天凉,峡谷里更是风大,人骑着马也只能艰难前行。
“姑娘,可撑得住吗?”孟绍看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忧。
沈清棠摇摇头,“无妨,我撑得住。”
她当真顽强,咬着牙,后面的路一声也未吭。
好在到底是在慕容值下令搜山之前跑了出来。
不敢逗留,继续漏夜兼程的赶路。
天光微亮,才遥遥见到一座城池。此时他们已整整奔驰了一夜,人和马都俱疲了。
孟绍看着沈清棠摇头,“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马受不住,得找个地方歇息一会。”
人也得养精蓄锐,补充体力。
他们去的是茶馆,人多混杂,反倒好遮掩,临窗的位置,也能随时提防来人。
三教九流的人,一壶酒喝下去,就能胡天胡地的侃大山,说起国事来头头是道。
“你们可知,这陈梁两国和亲,是何用意?”
“和亲能有何用意?当然是永修两国之好。”
那人却连连摇头,“愚人之见。我说这是为了两国起兵做准备。陈梁两国如今兵力皆强盛,边境蠢蠢欲动已久,想来这次和亲不过是掩人耳目,实则是为探查对方国力虚实。”
他摇头晃脑,却是误打误撞说出了真相,只是在场众人无不当他是醉酒胡话,尽皆发笑。
有人拍着他肩好心劝,“你这痴人!还是喝你的酒吧!再胡言乱语,小心叫寻城的官兵把你擒了,当细作打死。”
那人不过顽笑话。
岂料话音刚落,茶馆门口当即齐刷刷跑过一群披甲执械的寻城兵,把那方才喝酒胡话的人吓了一跳,直钻进桌子底下去了。
好半天,才畏首畏尾地钻出来。
众人无不大笑,说他又痴又傻,当真蠢货。
那人不服气,指着窗旁一桌。
那桌上饭菜完好,热气腾腾,显然是刚上的,只是客人却不知那儿去了。
他闷着声嘟囔,“笑我做甚么?又不止我一人怕。方才那桌上的两个人见了官兵直接跳窗逃了,比我胆子小多了。”
那两人便是孟绍和沈清棠。
孟绍善武,洞察敏锐,方才那群巡城兵还在老远,他便觉察出来,带着沈清棠跳窗离开。
巡城兵不会无缘无故大肆搜查。
想来是慕容值的人追了上来,此处不能再待。
孟绍买了些干粮胡饼路上充饥,不敢再耽搁,带着沈清棠沿着山野僻路直往边境去。
单人单骑,日夜兼程,仍是几度叫慕容值的人跟上来。
好在孟绍久经沙场,惯会使迷惑人的计策,武功也好,带着沈清棠数次都惊险逃脱。这般坎坎坷坷,好歹是在一个黄昏天到了边境城。
面前就是紫荆关了。
城门巍峨,浩浩壮丽。沈清棠隐匿在山林间,鸦雀扑棱盘旋而起,她静坐马上,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她还记得那一日。
滂沱大雨中,他胸口中箭,在她面前,直挺挺栽下马去。
那一刻,天地安静。
萧条的风从沈清棠心间掠过,萦绕盘旋,悠悠荡荡,再吹过她荒芜寂寥的眉眼。
曾经那些厚重的爱与恨,好似在这一瞬间尽皆随风散去。
和着她腹里的那个孩子。
一同烟消云散。
裴琮之已不在紫荆关。
那日郊外雨夜,他中箭重伤,昏迷不醒,砚书马不停蹄将他送回上京城救治。
好在那箭射过来的时候,他察觉到,微微偏身躲了下。那箭尖偏离了些许,这才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不过也是够呛,足足昏迷了五日才醒。
这五日,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的开始是他与沈清棠的初见。
乖巧听话的小姑娘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踏进承平侯府。
这是他们所有爱恨纠缠的起始。
他不能更改,只能旁观,眼睁睁看所有的一切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是他亲手做下的因,结的苦果。
最后她决绝留下那封信。
“哥哥总说,一切从头开始。”
“那哥哥便当,那年承平侯府门口,哥哥从未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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