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机关坐班
苏望先回一中队值班室收拾东西,把董绍斌的安排说了,他算正式离开了这个执法岗位。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一共只查过两次,结果就拦住了林场领导陈福安,想想就觉得荒诞。
马鸣收走了他的监控室钥匙和执法胸牌,还板着脸要了50元的迟到罚款。
苏望觉得这人情商低地可怕,懒得和他计较,扫码付款后离开,带着一种不和傻逼计较的轻蔑离开。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开心,工作岗位的变动是一方面,主要是很多事情同时遇到了瓶颈。
坐在林场办公室里,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他觉得浑身刺挠,其实这全是心理因素,因为办公室里安静得让人烦躁。
董绍斌有自己独立的一间屋,他手下的人就在一个大房间联合办公。
现在这间屋有4个人,分别是和苏望同期进入林场的小王,全名王伟;比他们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宋同波,还有一个大姐叫刘慧。
三个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都是比较流行的时装,反倒是苏望仍然穿着稽查大队的制服,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苏望坐在工位上两个小时了,除了一开始进门和三个人打了招呼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其他三人也都各干各的,相互之间没什么交流,苏望觉得这房间的空气都快凝固了,有一种难以忍受的憋闷感。
幸好不断有电话打进来,能打破了这沉默的尴尬。
多数电话是董绍斌的内线,查要材料、安排工作等,少数电话来自林场之外,找人和反映问题的居多。
苏望待了半天,没有接到任何工作,不断喝水不断去厕所,感觉这一整天都过得毫无意义。
快下班的时候,他去找董绍斌,询问工作组在哪,什么时候开始工作,自己闲得难受。
董绍斌一拍额头:“习惯了给他们安排工作,把你忘了,哈哈,今天就这样吧,等明天早晨让小王领你去工作组报到。到了那边听从孟组长的安排,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汇报。”
苏望连声答应着,完全想不到自己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会变成一个跑腿的。
工作组里那些省厅来的领导,是绝对不会拿着文件材料,满山遍岭去一个个走访的。
向职工询问诉求、告知政策,还得让他们签字,这些工作就交给苏望和王伟了。
他俩需要在半个月内跑遍三大林区、10个工队、56个护林点,还有4个检查站和15个瞭望台。
粗略估计,大概是170名在职护林员。
在王伟看来,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瞭望台都在山里,像将军岭那样偏僻的地方,他们从来都不去,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先自我介绍一遍,再念一遍政策,还得让这些人签字,确认身份证号码填写无误,简直太难了。
苏望耸了耸肩:“这段时间有的忙了,时间确实紧了些。”
所以两个人第一时间就跑去董绍斌的办公室。
王伟和主任比较熟络,敢于发牢骚抱怨:“就不能下个通知,让这些人来场部开个会,集中签字吗?”
董绍斌冷着脸没好气道:“就你精明,你能想到的,场里领导会想不到?这样一个个去跑是有重要意图的,你跑你的,再抱怨我就让宋同波把你换下去!”
王伟赶紧讪笑着拍马屁:“主任,我错了,主任。是我目光短浅,领会不到各位领导的深谋远虑。”
董绍斌懒得给他解释,只是笑骂这踢了他一下,把他们俩赶出了门。
王伟点头哈腰地关上门,这才悄悄和苏望撇嘴道:“神神秘秘的,这算什么事啊,这么大的林场,就靠咱俩去跑?”
苏望挠着头,也是一脸的不情愿,不过他倒是猜到了一些上头的想法。
省厅的工作组来了基层,除了既定任务外,可能还带有一定的考察目的,或者说就算这趟不是来考察的,如果发现林场管理很乱,回去肯定也会反馈到主管领导那里。
所以,曹书记和各位副场长这个月应该格外紧张,每天都要念叨几句“平安无事”才好。
这时候哪里还敢召开大会,让近200个心存怨气的职工聚集到场部?
万一揪住一个省厅领导一通乱说,那可不知道要喝多少顿酒吃多少次饭才能挽回了。
他把自己分析的这些情况给王伟说了,对方立刻竖起大拇指:“厉害,想得比我远,我还以为你前几个月没在机关上,没这方面经验呢。”
苏望哪稀罕他这夸赞,赶紧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些都是我瞎猜的,出我口入你耳,别给别人说啊!”
王伟拍了拍胸口,抛来一个“我懂”的眼神。
眼看办公楼走廊里没什么人,他扯了扯苏望的衣袖,拉他去楼下吸烟室抽烟。
苏望没什么烟瘾,本打算拒绝,可看他似乎有话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他去了。
吞云吐雾之中,王伟给他讲了讲林场场部的形势。
他拿不准苏望的水平,还先问了一句:“曹书记快要退休了,这事你知道了吧?”
苏望点点头:“知道啊,不是明年三月份?”
王伟很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眯眼看着苏望:“就是这事,场部机关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已经快乱了套啦!”
4个副场长在争夺场长和书记的位置,林政科、审计科、财务科、人事科、党政办公室、病虫害防治科、森林防火办公室、基建科和票证稽查大队的中层干部,还有三大林区的区长,全都憋足了劲要更进一步。
他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些科室,一边偏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在附近,这才压低声道:“曹书记退休,领导班子岗位满打满算就空出来俩,你说他们还不争破头?”
苏望皱了皱眉头问了句:“这和咱俩有毛关系?才来半年,人还没认全呢!”
“嘿,你要是这么觉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现在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咱俩是站董主任这条线的,而且董主任还特器重咱俩,把对接改革工作组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咱俩。”
王伟一边说,一边又美美吸了一口,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确实抱对了大腿,别的不说,这次能力压宋同波,就让他心里得意了好几天。
看苏望不太在乎的样子,他用两根手指夹着烟,虚指了苏望一下:“咱办公室的氛围不对劲,你没感觉出来?”
“有点,闷,尴尬。”
“对喽,宋同波和刘慧吃味呢,他俩可是办公室的老人,这么重要的工作,为啥不要他俩干?这里面预示着,等到董主任成了董场长,咱俩的春天就来了。”
“唉,我觉得你想多了,哪有那么复杂,我去撒尿……”苏望掐了半截烟,摇头走出了吸烟室。
王伟“嘁”了一声,看着苏望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苏望双手插进裤兜,把王伟刚刚说的那些抛到脑后:“尽是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可真没意思啊。”
他有些怀念将军岭的日子了,那时候可以用一首元曲《山坡羊》来概括:
清风闲坐,白云高卧,面皮不受时人唾。
乐跎跎,笑呵呵,看别人搭套项推沉磨。
盖下一枚安乐窝。东,也在我;西,也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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