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披星戴月战荒山
那时候在驼山生活有多艰苦?
孟广林背着干粮和水壶,在山里转了三天,只为了考察地形地貌和植被情况,白天跋山涉水画地图,晚上就找个避风的地方,割点草垫着打地铺。
他随身带了一床鸭绒被,是从联合国军那边缴获的战利品,又轻又暖和,这在那个年代算是个稀罕东西,就这么在山里磨烂了。
摸清了驼山环境之后,他带人在现在场部的位置上打下第一根桩,搭起第一个窝棚。
选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交通方便,上级调配来的物资卸下来方便调运。
那时候工作上强调“两参一改三结合”,重大问题都由领导、工人、技术人员三结合决定。技术人员是主办者,但领导有否决权和拍板权。孟广林既是技术员,又是林场场长,所以算是主办者。
当时的林业局党组书记也兼任林场书记,但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主要还是主持林业局的工作,所以多数时间是在市里办公,林场这一摊子事就全落在孟广林的肩上。
林场第一批职工大概有四十多人,有的是刚毕业被分配来的大学生,有的是抽调来的国企工人,也有一些林业局的干部职工,不过比例最大的是招募的农民工。
上级部门调来的木料和生活物资,他们就地挖土打夯,用了4天时间搭起一片草棚子,这林场就算成立了。
孟广林的日记里写道:“四月份的驼山仍然很冷,我和三十多个工人就是睡在野地里,早晨起来身下是湿的,被子上一层霜雪,想起了战场上卧在雪地里的日子,想起我那些再也没有醒来的战友……”
“那几个新毕业的大学生,头一天晚上睡在棚子就受不了了,冻得哆哆嗦嗦,说驼山不是人待的地方。”
“来驼山之前,他们几乎没人见过大山,没人干过农活。最初的新鲜劲过后,他们有过动摇、有过失落,但很快就坚定了下来。有人写了一首歌:山当书桌月当灯,盖着蓝天铺着地;身上热汗烈日晒,满身泥土雨水洗。”
几天之后,四面透风的草棚子搭起来,这些大学生发明了棚子里再套席筒子的保暖方式。
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把凉席卷起来固定在地上,大概就像是乌篷船的船篷那样,两头搭上布帘子挡风。
孟广林在日记里写道:“铺上棉被钻进去蜷着,倒也暖和不少。”
他们那会儿的日子是真苦,有霜冻、有雨雪、有大风,大家穿着单薄的衣裳,揣上几块煎饼和菜窝窝,在山上一干就是一整天。
别的地方下雨天都在家里避雨,孟广林却带着林场职工漫山遍野地去种树。
因为在阴雨天种树,因蒸腾微弱,土壤松弛,树体水分在短时间内能得到较好保持,一旦根系恢复,很快就能焕发生机。
相反,如果天气晴朗,比较炎热,土壤相对来说比较干燥,即使浇水,也没办法保证树木根部的水分供给,这样就不能保证它的成活率。
工作上辛苦,生活上也一样艰难。大家晚上回到住的草棚子,发现潲雨灌进去了积水,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大家就抱着自己的被褥坐一宿,第二天照样出工。
就是这样艰苦的工作生活环境,仍然没有浇灭大家创业发展的热情。
彼时全社会的干劲都被调动起来了,林场也不例外,解决了职工办公和住宿的问题,就要开始种树。
春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再不抓紧,后面的树苗存活率就要受影响。
他们每天起床的时候,天都是黑黝黝的挂着星星月亮,东方刚有蟹青色。孟广林打着手电筒,吹哨子招呼所有人集合。
完全是军事化的管理,他们自己也称呼自己是建设兵团的战士,每个人按照之前的分工拿上工具,背上树苗和干粮就出门,有人走着路还在打瞌睡。
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做饭,为了减轻负重,水壶都是空的,等到了植树的地方再去山泉和溪流灌水。
林业局调来的树苗几乎是敞开供应,可这植树造林却不是随便挖个坑插上苗子就行的。
第一个星期,无论是干部、职工还是群众,每个人都双手皲裂,皮肤粗糙。
为了抄近路,他们需要带着工具和树苗下深沟,攀高崖,不少人的手脚四肢都带了伤。
负责整理土地起石头的,一个人抡锤子,另一个人扶着钎子,半天下来虎口都是血迹斑斑。
有的人分工是挖坑,就卡着技术标准,每隔一米挖一个30厘米深的坑,一天挖出几百个坑,累得直不起腰。
孟广林是带头挑水的,这活最遭罪,一担水只能浇两个树坑,他一天要挑上百趟水,来回走几十里路,那肩膀都肿得老高,然后就起水泡,穿衣服都疼。他硬是把两条肩膀磨出了茧子,把一条扁担磨得溜滑。
平地上还好,要是山坡上,挖了密密麻麻的鱼鳞穴,他们还要挑着扁担挑战高坡,一天不知道要跌多少个跟头!
“什么叫鱼鳞穴?”孙雨朦好奇地打断他的话,这也是她之前看日记时比较好奇的地方之一。
老耿笑了:“我当年听孟场长讲这些事的时候,也搞不明白,还专门问了他。他说在山上,那些整不出水平线的地方,就见缝插针挖掘树穴,要求直径是33厘米,深度也是33厘米,一个个的坑从远处看去,就像鱼鳞一样分布在山上,所以就叫鱼鳞穴。”
除了鱼鳞穴,还要垒护堰防止水土流失。
有的地方,狭小得连鱼鳞穴也挖不出来,但他们也不愿放舍弃,蹲着或趴着用䦆头抠一个很小的树穴栽上树苗。
因为埋土的时候,要一脚把土踢到树坑里,称为“一䦆坑”或“一脚坑”。
“我看日记的时候有个疑问,用弹弓种树是怎么回事?”
孙雨朦翻到第二页,上面有孟广林很得意的一句话:“这些大学生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今天就给我上了一课,嘿,用弹弓种树,也真亏他们想得出来,我还专门去了趟县里,给林学院的老师打电话问了问,还真行!”
老耿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等下,我去拿个弹弓给你看看。”
这东西不是孟广林留下来的,是老耿后来闲着没事,在将军岭上找木杈自己做的。
那把弹弓和普通弹弓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后面的皮套特别大。老耿说是用来抛泥巴的。
林场刚成立的那些年,大家种树都快魔怔了,不光河滩上种杨树,场部周围也得种上,要不然自己办公楼跟前还光秃秃,面子上不好看。
后来又有人提意把附近的山上都种上树,那些山崖攀爬上去很危险,有大学生提意把四五棵小树苗用泥团包起来,使劲向悬崖上的缝隙里面投掷。
于是后来又演变成了用弹弓把种子和进泥团里,投到山崖裂缝处,让它们自然生根发芽。
孙雨朦捂嘴笑道:“这种方式是偷懒吧,哈哈,真有效果?”
苏望哈哈一笑:“我觉得靠谱,你现在回林场看看,那些山崖上,不也都绿油油的?”
老耿却大摇其头:“在驼山的悬崖上啊,栽活一棵树比养活一个娃都难。”
光秃秃的悬崖上没有水分,种子很难扎根发芽,就是有万般侥幸长到一尺来高的,又可能因为一场大雨冲走了泥土,一阵大风刮落了乱石,又或是一只好奇的鸟儿啄食而遭殃。
孙雨朦觉得前后有些矛盾了:“孟广林不是给林学院的教授打电话咨询过?他们知道这样的结果吗?”
老耿抿嘴笑着:“姑娘,你听说过飞机播种吗?”
那时候,林场的种子管够,已经建立了一个抚育基地开始自己培育树苗,可惜人力有限,时间不等人,为了扩大植树面积,孟广林腾出几个人手来,把弹弓植树的办法发挥飞机播种的作用来。
在植树领域,这个方法大概算是直播造林了,就是将林木种子直接播种在造林地进行造林的方法。
这种方法省去了育苗工序,而且.施工容易,便于在大面积造林地上进行造林。但是对造林立地条件要求较严格,造林后的幼林抚育管理措施要求也较高。
悬崖虽然不适合种树,可悬崖下面的空地适合啊,他派人去悬崖上,来开弹弓往山下抛种子,都是些种粒大、发芽容易的树种,比如现在林场里经常能见到的橡树、麻栎、核桃、油桐等等。
苏望一拍大腿:“哎呀,咱将军岭下面可有好多橡树,原来都是这么来的啊!”
老耿笑着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弹弓:“有好些啊,是我年轻那会儿用弹弓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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