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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山里的大老鼠


老耿站在屋檐外面,伸手拍了拍苏望的肩膀:“孟广林是第一任场长,抗美援朝回来的老兵,在林场里干了一辈子!咱林场的大事啊,他老人家可都记在这里面了。”

苏望低头翻了翻,前几页写得密密麻麻,字体大开大合,不仔细读都认不出写了啥。

后面又换了一种字体,歪歪扭扭像小学生一样幼稚。

老耿尴尬地笑了笑:“这后面是我写的,咱老头子没什么文化,只能简单记点流水账。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错误?”

“还有,这个本子快写完了,也该换个厚实点的了……”

老耿顿了顿,又把扁担递过来:“这条扁担,老场长说是他在和平年代的‘枪’,也一并留给你。过两天上了冻,还得用它下山挑水吃呢!”

听他絮絮叨叨地安排着,苏望觉得好像交代后事一样,心里有些不舒服,赶紧把本子合上说:“老耿你放心吧,这日记和扁担永远放在咱瞭望台里,绝对保管好,传下去!”

老耿重重地点头,扶了扶头上的灰色绒线帽,这才把铺盖卷扛上肩头,用左手扶住,右手里拎起两个塑料袋,还示意牛东生把提包送到腋下。

牛东生可没听他的话,拎着提包就走:“我送你下山,这山路湿滑,万一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俩人都是倔脾气,边走边争让着,转眼就消失在风雪之中。

苏望担心地喊了一嗓子:“路上千万注意安全啊!”

山路那边依稀传来老耿的回应:“回去吧,别冻着……”

回到房间里,把日记丢到炕头,又给炉灶里添了把柴,他伸手擦玻璃上的水汽,望着窗外出神。

那天空乌蒙蒙的,雪花不紧不慢地飘着,扑到玻璃窗上的转眼就化了,倒是树梢已经积攒起层层积雪,好像是披上了一层薄纱。

对讲机里传来一些嘈杂声,他拿过来摆弄了两下,似乎是几个瞭望台之间在相互问候。

这种天气不用担心火灾,也没人上山偷伐和放牧,大家主要是相互关心一下,叮嘱别出门,小心摔伤什么的。

苏望平时没跟其他瞭望台接触过,不知道怎么插话,只是抱在怀里听别人东拉西扯吹牛打屁,心里就觉得很温暖,不孤单。

他怎么都没想到,牛东生送老耿下山,竟然直到傍黑天都没回来。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苏望一边念叨着,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这一问才知道,原来牛东生送老耿去场部坐公交车,回来路上接了个电话,说他家老爷子摔在院子里了。

七十来岁的老人,这一跤可摔得不轻,得送医院。

牛东生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开车回家,把苏望自己在山上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雨雪天能请假,我估计得在医院陪几天,你自个儿注意安全啊,别乱跑!”他那边忙着推轮椅去拍片检查呢,匆匆说两句就挂了。

苏望挂了电话,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内心没来由一阵哆嗦,自己一个人猫在这荒山野岭上,还真有点瘆人。

他饿了,翻开橱柜找吃的,大米只剩下一点,还有几个一碰就掉渣的煎饼,腐竹粉条一大把。

虽说没做过饭,可网上有的是煮饭教程,按照步骤一点点摸索,倒也蒸了一大碗米饭,再和上点白糖倒也没饿着。

检查了一下门锁,又拿扁担从门后撑住,他还是心神不宁,就又掏出手机玩游戏转移注意力。

很快,他的全部精神就集中到那巴掌大的屏幕里,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风雪之中,将军岭一灯如豆,彻夜长明。

天亮的时候,雪停了,叽叽喳喳的鸟雀声吵醒了苏望,他蜷缩在被窝里,只觉得额头冰凉。

他没经验,睡前没添柴封火,那炉灶早早就凉透了。房间里几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

不情不愿地熬到日上三竿,连被窝里也没多少热乎气了,苏望咬了咬牙爬起来撒尿,冻得哆哆嗦嗦地去对付那个生铁炉子。

这玩意儿纯烧柴的,林场里枯枝落叶敞开供应,他们护林员还要经常修剪树枝,基本上都拉回瞭望台垛起来,留着晒干后烧火。柴禾这不花钱,就等于“赚钱”了!

平时都是老耿收拾柴禾、生火、烧水、做饭等等事情,现在让苏望一个人操持,他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单单就生炉子这事儿,就把他给难住了。

外面一根烟头都能点燃整片森林,他在屋里把打火机摁得“啪啪”作响,愣是搞出来个能呛死人的烟幕弹,不得不冒着严寒推开窗户散烟。

其实这柴灶生火也确实有讲究,当整个灶处于冰冷状态时,直接在灶膛里点火,空气受热后就会往上升,一部分烟往烟囱里跑,一部分往灶门口跑,还有一部分从烧水壶的缝隙里冒出来。

老耿往常烧冷灶,都是先在烟囱里面点一把草,让烟囱里面形成自然抽风之后才烧灶膛。

苏望不光不知道这种窍门,还犯了“柴多入灶塞死火”的错误,折腾了足足一小时,总算把炉子搞妥帖了。

围着火炉烤暖和了身体,再去做早饭,哦不对,是午饭。

结果生活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吓……

放食物的白色铁柜子,他昨晚打开拿米就没关严实,今天一打开,好家伙,两个黑豆大小的眼睛正盯着他。

就一愣神的功夫,一只褐色皮毛的大老鼠“哧溜”从柜门缝里钻出来,溜着墙根跑进了柴禾垛里。

连头带尾足有一尺多长,苏望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老鼠,确切地说,作为一个城里人,苏望这二十多年也没见过几只真正的老鼠。

他一下子就懵了,左手抄起炉钩子,右手拿着火钳字,拿出十分精力去对付那一垛柴枝。

说来也奇怪,搞乱了满地柴禾,也没找见那只老鼠。

等他泄了气再想去做饭,才发现所剩不多的米袋子里,几粒黑色的老鼠屎拌在其中,别提多恶心。

至于上面那几个掉渣的煎饼,他敢打赌肯定被老鼠咬过了。

苏望狠狠关上柜门,打定主意就是饿死,也不碰这些东西了。

不吃饭就光吃菜吧,出门去地里砍一棵大白菜,这是他前两天见牛东生干过的,扒掉外面的烂菜叶,挑菜心部位随便切了几刀,倒油下锅炒一炒,点上点盐,连汤带水都送进肚子里,算是混了个水饱。

抬头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琢磨琢磨,觉得还得和那只老鼠干到底,要不然等自己晚上睡着了,这家伙满屋子乱跑,爬自己炕上咋办?

他更害怕会被老鼠咬,打开手机搜索了一堆可怕的病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苏望套上两条裤子,拿绳子把裤腿扎住,再穿上厚实的雨靴,手上戴胶皮手套,做好了防护工作,又关好里屋的门,开始了灭鼠行动。

这外屋东西不太多,老鼠能藏身的主要是东墙根上一溜家具、柴垛和水缸后面。

苏望用了最笨的办法,把东西一一搬出去,来一个“坚壁清野”!

柴禾得有一二百根木杈,多跑几趟就搬空了,水缸里只剩下一点水,转着圈也挪到了屋外。

两个柜子都不沉,生拉硬拽也弄了出去,再就是小方桌和几把暖壶、凳子和马扎。

搬完这些,苏望没找到老鼠,倒是发现了一小片老鼠屎,看样子这老鼠搬进来时间也不长。

他好好打扫了一遍房屋各个角落,在原来放水缸的角落找到俩小窟窿,怀疑这就是老鼠进出的通道,说不定老鼠已经从这里跑了。

苏望找了个粗细正好的柴枝,拿锤子狠狠敲进去,暂时堵住了这俩窟窿。

接下来他又“哼哧哼哧”地把一堆家什弄回去,坐在炉灶前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真是蠢哭了:“既然老鼠知道柜子里有吃的,设个陷阱逮住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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