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捧杀
金銮殿中,金龙盘踞在玉凤之上。
云惟川坐于龙椅上,眉目冷峻,皇袍上狰狞的五爪腾龙象征着天子之尊。
他冷幽幽的目光落在大殿之下,正殿两旁站立文臣武将,各司其职,一派肃穆。
然而立在大殿正中的两名官员已经争论且僵持了许久。
“此次官吏考核皆是按照法度,自下而上,逐级上报,下官并无任何徇私之处,请陛下明鉴。”吏部尚书方全义正言辞地向云惟川说道。
方全四十多岁,身形极瘦,头上也多了几缕白发,显然这几日处理了家事劳心劳力。
都察院的一名御史董承则说道,“陛下,我都察院巡按御史的职责,是巡按各地,考察府州县诸官。在这次官吏考核前,各御史已将府州县诸官考语密封送交吏部。可其中有几名官员近年来政绩平平,反而还擢升了两级,十分不合常理。”
“董御史此言差矣,官员既然满足了任职年限,论法度自然可以擢升。下官反倒认为巡按考语过于形式主义,有应付账面工程之嫌疑。”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也没有争出一个高低。
另一个佟御史突然站了出来,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董御史身边。
“陛下,臣要弹劾吏部尚书方大人治家不严...”
方全突然被两名御史前后夹击,心中一惊,咬紧牙关准备舌战群儒。
他抬起头却突然发现龙椅上的皇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让他想起那日在倚梅园被皇帝撞见家丑之事。
“请陛下明鉴。”方全心中打着鼓,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两侧的其他的官员眼观鼻鼻观心,皆看出两名御史正是上次弹劾叶天之人,瞬间看出这是以南安侯为首的世家与首辅叶磊之之间的博弈。
站在首位的叶磊之以及南安侯肖朗毅皆是沉吟不语,仿佛都置身于事外一般。
整个大殿上,无人说话,众臣间安静地能听到附近的心跳声。
云惟川眸如寒冷的幽湖,犀利地瞧着两人。
他冷笑了一下,仿佛看了一场闹剧,他的目光转到了叶磊之身上,问道。
“叶卿,你的建议呢。”
众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叶磊之,他神情端肃,面容刚正不阿,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文臣,很难让人将他和手握大权内阁首辅产生联系。
“回陛下,公是公,私是私,方尚书的家事,与他掌管地官员考评之事,不该混为一谈。”
刚才两人辩论间,叶磊之并没有偏帮任何人一句话,至始至终都是旁观者的态度。但在场大小官员都清楚,方全与叶天一样,都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自然不会让方全轻易出事。
“方尚书治家不严,该罚。只是关于官员考评及奖惩的结果,最终都会由内阁来复核。微臣会依照法度,全程监督执行。”叶磊之说道。
“就依叶卿所言。”云惟川淡淡开口道,“给你七日的时间,重新将考评结果呈上,朕会亲自过目。”
“臣领命。”
此言一出,众臣子皆知,这件事就被皇帝轻轻揭过了。
众臣暗中思忖,如今叶磊之担任中极殿大学士及太师之职,果然深受皇帝倚重。
两名御史面带愠色地退到人群中,却都暗自打量了南安侯肖朗毅一眼。
南安侯肖朗毅年近六十,头发已经半百。然而他毫无老态,依然身形健硕,目光炯炯有神。
南安侯回应了两名御史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气恼的神色,随即又抬起头打量着云惟川。
这位年轻的帝王,如今羽翼渐丰,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年幼太子了。
皇帝对叶磊之无条件的倚重,反而让他品出了一分捧杀的意味。
让叶磊之成为世家眼中的众矢之的,接下来皇帝又会做些什么呢?
退朝后,南安侯怀着心思走出了大殿,却被一名面容俊秀的宦官拦住。待看清宦官的面孔,竟是云惟川身边的掌印内侍。
南安侯是武将,便双手抱拳笑道。
“林总管,何事见教。”
林琇微笑着,面容却看不出端倪。
“南安侯,是陛下有请,请随我来。”
南安侯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露,跟着林琇来到了一处议政殿中。
此时议政殿中还站着一名官员,是昌林伯刘成秀。
昌林伯五十来岁,身材微胖。他颇有才干,然而为人处世十分圆滑,连笑容中都透着一丝精明。
南安侯与昌林伯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探究,显然两人都不明白皇帝将自己唤来的意图。
两人各自站在一侧,却见坐在上首的皇帝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心中逐渐忐忑起来。
夏光照进殿中,透着一股子灼热。
云惟川手持书册,半刻钟后才轻轻合上书册,将目光从书间转移到两人身上。
“两位都来齐了,赐座吧。”云惟川神色淡漠地说道。
“多谢陛下。”
云惟川扫了旁边的內侍一眼,吩咐道,“去沏茶。”
“是。”内侍应声而退。
两人各坐上一把楠木管帽椅子,昌林伯畏热,他抬手擦着额角的汗水,而另一旁的南安侯显得更加镇定一些。
此时一名內侍端着一个檀木托盘走上前,盘子放着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紫色蟒袍。
紫袍颜色鲜明,细看之下却有些陈旧。
“陛下,这是?”南安侯不禁发问道。
“这是父皇还在位时,命人给朕做得衣袍,希望让朕在成人礼上穿。”云惟川的语气带着一丝怅然,继续说道,“只可惜,父皇没有看到这一天。”
语毕,云惟川俊美的五官却泛起深沉的冷意。
南安侯显得有些沉默,昌林伯却迅速说道,“陛下,若先帝见到如今海清河晏的大梁,必然会深感欣慰。”
昌林伯在朝中属于中立,无论是叶磊之还是各个世家,他都极少有来往。
“你们历经两朝,皆是我大梁的肱骨之臣。”云惟川淡淡开口,顿了顿又说道,“你们说,两位究竟值不值得朕信赖?”
他的目光凌厉,语气中的沉疾之意却深沉可闻。
“臣对陛下忠心不二,日月可鉴。”昌林伯立刻伏地,叩首说道。
南安侯一怔,意识到昌林伯看起来滑不溜秋,不参与任何党派的原因,是他从始至终都只听命与皇权。
而今日,皇帝真正想敲打或者拉拢的,只有他南安侯一人。
想到此处,南安侯顿时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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