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幽树墟口生(2)
场中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太后笑了半天,拉着三好问个不停,三好妙语如珠,兼特有的阉人细哑的声音如灵鸟宛转,众人皆为其吸引,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到于贤妃身上,于贤妃的俏脸上神色略松,却仍是一片苍白之色。
贵贵不觉心下恻然,若按皇族的辈份,于贤妃是太后的儿媳,贵贵的堂嫂; 按小五义的辈份,于贤妃则是太后的侄女,贵贵的堂姐,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亲人为难亲人。
饷午,太后小憩片刻,众贵女也按制三三两两的或在淑德院厢房歇个午觉,或坐在茶室闲聊,静待晚宴开始。
每至夏季,贵贵总会心悸难眠,今日因荣宝堂张三好之事,更歇不成午觉,便信步往御花园散步,才一柱香不到,便被那件价值连城的抹胸勒得喘不过气来,她喘着气挪到一棵女贞子树下,招手唤来新来的使女银草打扇。
那银草皮肤幽黑,长相平凡,远不及以前那个银杏乖巧漂亮,人也愣多了,但也贵在其貌平蠢苯,没学前任银杏,一有机会就对着花旺财搔首弄姿、狠抛媚眼,一脚登天做了五姨太不说,还仗着主家宠爱,天天跟正房叶氏叫板。
可惜到底有点愣,竟顾着自己抹汗,倒忘记把贵贵的团扇带来,只好扇着衣摆给贵贵扇风。贵贵本想命她折回去取来,但看她黄瘦的小脸热得痛红,汗如雨下,又心下不忍,索性让她先回去歇着。
银草提起裙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贵贵便挪到太液池畔柳树下,挑了块近水的太湖石坐下缓缓气,见左右没人,正要到湖边去洗把脸,却见对岸大垂柳转出一个飘逸男子,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玉东云。
贵贵本能地隐在大柳树后,又忍不住偷偷伸头,却见玉东云仍身着官服,不过这回换成通身火红的金线麒麟补子官袍,臂绣一朵黑梅标记,哦,对了,听说他因护送国舅爷一家进宫有功,升为正六品三等黑梅卫了,上回他还特地来府上谢恩,给花旺财送了很多礼物,花旺财笑得差点连眉毛都没了,直夸这玉东云会来事。
她忙着赴那些贵女宴,一直没见着玉东云,如今一见,果然更显丰神如玉,眉宇间更显自信。
只见那玉东云双手抱胸靠在大柳树下,双目紧闭,似在闭目养神,可仔细一看,他的嘴唇微动,似在自言自语,须臾,他忽地睁开双目,如星的眸子盛满凌厉的愤怒,神情也激动起来。
玉东云放下双臂,转向身后的大树,又气愤地说了几句,桂桂这才意识到那大树后面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咦?是什么人竟能让向来冷静的玉东云如此大动肝火?
联想到玉东云庞大的绯闻,贵贵心中一动,莫非那树后还藏着个女孩子?也不知是绯闻中的哪一位呢?
贵贵的好奇心起,更倾身看去,玉东云板着脸伸手从大柳树后抓出一只白玉也似的腕臂来,上面挂着半截湖色披帛,上绣数朵精致的浅碧桔梗花纹。
这条披帛见过的,桂桂想着,因为赵尚宫曾派小宫人专程带着绣样到府上给桂桂挑,彼时桂桂一眼就相中这灵动秀丽的浅碧色桔梗花样,可是花旺财却不喜欢,嫌太素色,而且赵尚宫最擅长的,也是太后姑姑最喜欢的丰艳霸气的牡丹,就是她今天臂弯里挂着的那件淡翠粉牡丹襄珍珠披帛。
今天和诸贵女进宫时,她下轿正撞见一辆气派但不张扬的坐轿刚停下,里面走出一位美貌贵女正披着这个花样,好像也是地位显赫的某位贵女,也曾在贵女集会上撞见过几次,这贵女不大出现在贵女宴上的,而且话也不多,在今日的宴席上正坐在……
那个名字马上就要在贵贵的脑中跳出来时,对岸的玉东云忽然对着桂桂扭过脸来,再一次同贼头贼脑的贵贵打了个照面,贵贵一个激灵,快速抽回身,头也不回地跑开。
这一跑就跑到月桂园的玲珑假山堆里,才停了下来,只觉混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裹胸更是紧得透不过气来,头晕得厉害,正打算假山洞里松快一会,刚解到一半,就听到一阵低哑的笑声传过来,吓得她赶紧再把裹胸系好,隐在山洞后,只从石逢里向外看去,只见几个遍身绮罗的贵女边走边笑,来到了近前的山洞口纳凉。
贵贵正想离开,却听有个熟悉的女声强忍笑意说:“那金贵郡主真真可笑,竟然盯着个侍监看个半天。”
贵贵立时认出是吏部侍郎次女陈理秀,原因无他,这位小姐最喜欢在她面前拽些古诗文言,每回看她干瞪眼的样子,眼中就会露出无比欢乐的嘲意。
然而,比起虚假的逢迎,当面听到奚落终归要更挖心一些,桂桂就此沉下脸,决定猫在石洞后,静听这些贵女还要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另一个女声低哑,一听就是那位只和她说过三句话的好闺蜜朱燕燕:“陈妹妹,别这样说人家,郡主从小出身贫苦,难免没见过世面。“
朱燕燕说到后面,已有了笑意,那一堆贵女更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然后便有人三三两两不停说着桂桂,不是礼仪不对,就是眼神猥琐,最后还有人提及她用的香料过浓。
一位贵女悄声道:“莫不是她身上有味儿吧,所以才用浓香。”
陈理秀道:“这可难说,听说贫民都有狐臭,就像我家有个丫头,人牙子刚送进来的时候,满头都是虱子,身上一股子臭味。”
立时有个贵女嫌弃地附合道:“对呀,那些贱民可臭了,我奶妈子的小丫头算干净了,可是一近身,身上就有是股子臭味儿,洗都洗不掉的,我奶妈子求了我半天,可我愣是没敢让她做我丫头,让她到外厢去了,我奶妈子哭了半天,哭有什么用,谁叫她生来命贱,混身透着股下贱味,又赖不得我。“
倒是有人淡淡驳斥道:“背后莫论人是非,更何况是在宫里,各位姐姐还是小心些。“
桂桂不由心下感激,悄悄伸出头看去,想不到那人竟是阿爹恨得咬牙切齿的蔡敏之女蔡樱雪。
那陈理秀冷哼一声:“蔡小姐自然不会背后论人是非,京中贵女,属你德行第一,听说蔡妹妹一向仰幕圣上,去年的牧丹诗会,独你和卢小姐的诗文能与圣上相和,圣上也大加褒奖,御裁你为京中第一才女,连卢小姐也不能及呢,我们自然是比不上你的德行呢。”
另一个贵女,声音尖利:“陈姐姐,你真贵人多忘事,圣上选秀的名头里,蔡姐姐的都没送到内务府呢。”
陈理秀的眼光一亮,口中却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蔡妹妹是京中有名的羞花闭月,可是圣上却未有垂青蔡小姐,不像我们的朱姐姐,还未进宫,已经钦点了四品淑媛了。”
皇表兄喜不喜欢蔡小姐,贵贵不知道,可朱姐姐封妃这消息肯定不准,自己亲耳听姑姑和阿爹说过的,等朱燕燕一进宫就封她正三品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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