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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血溅常胜坊(3)


  五更一点,夜雾遮蔽清朗的夜空,偶尔轻风吹过,露出点点星空,恰如恶兽无数的眼晴,诡异地盯着人世,微弱地照亮了院内一排略显破败的房舍。

  院内立着一棵早已枯死多时的槐树,低垂而遒劲的枯枝随风轻轻敲击着屋脊,仿佛一只嗜血恶鬼,轻展自己的巨臂抓挠着悲苦的人世。

  竹影随风轻摇,屋里头东玉闭目斜倚在墙跟,她的手中紧握着小猴子的金锁,静如磐石地隐在黑暗中,同冰冷夜色混为一体。

  哐啷一声,隐有嘈杂之声响起,打破了沉寂的夜色,不久,脚步声急促地传来,东玉所在的房间鱼贯地涌入二青年男子并一美貌少女。明亮的灯火从一只柔美的女子手中燃起,很快驱散了黑暗,照亮简陋的囚室,还有生死未知的东玉。

  二男一女悄然出现在屋中,离东玉几步之遥立定,不再靠近,三人沉默地打量着东玉。

  当前一位青年武士正是天子宠臣沈锦麟,那张令众多侍女脸红心跳的俊颜,光洁的右颊上多了一道两寸长的新伤疤,险险地错过右眼角,幸而不深,右眼珠得以完好而灵动地闪耀着畏惧和仇恨的光芒,向躺在地主的东玉投去。

  他身着御前龙禁卫的大红锦袍,腰间仍旧系着那把华丽无比的镶宝长剑,按剑的右手被削去二指,套上了御赐的金指套,他用左手握紧了长剑柄,咬牙切齿道:“师傅的毒掌天下无敌,若无解药也就一日限,许是毒发身亡了,还提审什么。”

  说话间不着痕迹地后退小半步,隐在那美貌少女和另一个瘦弱青年的身后。

  那少女一身淡雅宫装,梳着高髻,鄙夷地轻摇头,鬓边的银月耳坠悦耳轻响:“方才师傅查过了,她的背后定有高人相助,伤势竟好了一大半了,现下仍在昏睡罢了,主子还等着呢,你快过去看看。”

  沈锦麟口中说好,可脚步却不曾动半步,那少女无奈地轻摇头,轻拈芍药团花的下摆,向东玉轻移莲步。

  一个瘦弱的身影急忙拦到少女面前,正是方才站在角落一语未发的年青人,他身着低阶文官袍,五官平凡,形止儒雅,只见他恭敬地对少女揖首:“舍人小心,此女蛮勇狡黠,胆大包天,前夜伤了沈将军的右手指,几个时辰前再遇,又伤了他容颜,不如等太保大人来了再说。”

  沈锦麟闻言俊面不由一红,恼羞成怒道:“全寺丞,话可不能说一半哈,前夜及昨夜下官不过一时大意这才着了那妖女的道,笑语,你可全都看见了,若是明公正道地再比一场,她定被我刺成个马蜂窝。”

  那瘦弱的寺丞忙不跌地弯腰作揖,连道失言。

  那名叫笑语的少女,姣好的面上殊无笑意,无动于衷地点头:“我是全看见了,你素来骄狂,大意之下才令此女欺近你身,主子爷和师傅都三番五次地告诫过你,以汝之性情,吃亏不过是早晚之事。”

  沈锦麟俊颜上立时剑眉倒竖,满眼不甘,昂首向东玉阔步走去:“你且看着。”

  他快速来到离东玉一步之遥,许是心中胆怯,就此停步,便左手用长剑柄捅了捅东玉,东玉慢慢倒在地上,不见一丝血色的小脸双目紧闭,腹部白衣早已被血染成红色,他不客气地重重踢了几脚,东玉毫无反应,口中慢慢淌出一丝血迹,笑语见状更是皱眉,急切地说道:“你下手轻些,主子还有话要问她呢……。”

  沈锦麟心上大快,兴灾乐祸道:“这种逆贼恶妇死了才好。”

  沈锦麟弯下腰粗鲁地揪起东玉的前襟,凑近细看,正打算再扇几巴掌以解心头之恨。忽觉前方两点寒光射来,原本不醒人事的东玉竟不知何已然睁开了眼,两点寒光幽冷彻骨,直直地望进他的心中。

  恐惧令他忘却了右手已废的事实,他本能地用右手去拔长剑。断指甫一触及那冰冷坚硬的剑鞘,疼痛令他警醒过来,他正待改用左手抽剑,电光火石之间,东玉闪电般地欺近沈锦麟,与他贴面而立。

  东玉冰冷的狞笑里,沈锦麟的断指连着镶宝剑鞘已被东玉的毒手死命捏住,连着一起抽出那把销铁如泥的宝剑。  

  沈锦麟痛苦的惨叫声响彻天际,紧跟着沉闷地咣啷一响,东玉再握着沈锦麟的伤手,利用他那柄宝剑绞断了自己的手铐脚铐。东玉双手即得自由,便一脚将沈锦麟踢开,直奔下一个目标。

  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等笑语反应过来时,只觉耳畔疾风掠过,自己纤细的脖子已被东玉腕中的断链缠绕,东玉以沈锦麟的长剑剑指二个男子,在笑语耳畔狐疑道:“女官?”

  东玉以剑尖挑起笑语系在腰间的金雀偑上,狐疑道:“这是御前女官才有的金雀偑?你是宫中女官?“

  笑语镇定道:“妾乃二品御侍女官,凤阁舍人,卫笑语。“

  东玉再一次上下打量笑语,微诧道:“看你小小年纪的,竟做了二品官?“

  她想了一会儿,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圣上原是有位小宫女,打小跟着,及至三圣回鸾,圣上第一件事便封她为凤阁舍人,官至二品,闺名带笑,莫非是你。“

  笑语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口中却淡淡道:“常念圣恩浩荡,诚惶诚恐。”

  沈锦麟骂骂咧咧地爬将起来,指着东玉怒喝道:“你这妖女,既知此为圣人亲封的女官,还不快放手,野人无状,竟敢对圣人不敬。”

  东玉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咦”了一声,认真问:“你到底是骂我妖女,还是野人呢?这两个词语明明是用来形容不同之人。”

  旋又裂嘴笑了起来:“挺新鲜的,以前还没人这么骂我呢。“

  众人不觉愕然,她又疑惑地盯着笑语道:“你一高阶女官,不在宫里好好伺候小皇帝和他的妃子们,带着一只孔雀和一只山鸡仔儿,来此作甚?”

  沈锦麟大怒道:“什么孔雀,吾乃龙禁卫御前侍卫,一等殿检浩威将军沈锦麟。”

  东玉又“呀“了一声,溜了一眼瘦弱的全寺丞,认真道:“我可不是说你呀!”

  众人一愣,那全寺丞秀气的小耳廓微微红了起来,沈锦麟则气红了脸。

  东玉对那全寺丞挑眉道:“寺丞?看你这身官袍,新得连个皱都没有,明显大一号,莫非你就是那个新调任的大理寺丞全秀夫?“她环视四周,疑惑道:”可这里不是大理寺啊?”

  那全寺丞微微一怔,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下官确为新任大理寺丞全秀夫,阁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易容成平国公千金模样,搅扰国公产业?平国公乃我大塬肱骨之臣,阁下背后主谋是谁,竟妄想污陷平国公…….?”

    “国公?敢问他为大塬朝立下何等惊世功勋,竟然被封为国之公爵?”东玉微侧脸,在月光下露出卢夏晚姣好的面目,冷冷道道:“他一个香农,不过杖着胞姐是当今太后,已得世间极致荣华,不思忠君报国,反纵奴行凶,公然囚禁淫虐幼女,致死后又毁尸焚烧,已致民怨沸腾,甚而杀害官眷,那可是忠勇王府小千金......忠勇王和无数大塬将士精忠报国,马革裹尸,难道他们拼得一身血肉护的就是这等腌臜恶人,敢问致国法何在?天理何在?他算哪门子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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