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娘，我只有你了
章太医说，他会尽力而为，但是结果……他说得隐晦，但是祝枝枝理解了，听天由命。
她心里道，也不知道宋珩怎么买通了这位。
这位演技是真的到位，她都要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嘎了呢。
过了一会儿，檀奴冷静下来，对章太医道谢，请他一定尽力救祝枝枝。
章太医退下后，檀奴就拉着祝枝枝的手安慰她：“娘，您不用担心，咱们多找几个大夫看看。章太医这么大年纪，老眼昏花也是有的……”
“可是月见之前也这么说的。”祝枝枝垂眸故作黯然，“檀奴，你留下陪我两年，两年就行……”
檀奴长久沉默。
祝枝枝心生不忍，却无法和他说出自己真正的用意。
告诉一个孩子，他从来没有被他当成至亲的人爱过，何其残忍？
而且他真的太小了。
他的早慧，在那些机关算尽的人面前，不值一提。
他还得拥有更多的实力保护自己。
“娘，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檀奴终于开口。
“嗯？”祝枝枝没明白。
“月见好几次帮你看病了，包括我害你摔到头那次，也是她一直在我们家，随叫随到。”
月见是宋珩的手下。
“是。”这点祝枝枝不能否认，但是她还是不明白檀奴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檀奴面容平静，“如果娘的身体不好，她在更早之前就应该告诉过你了，可是你没告诉我，你依然带着灵犀离开，却没有带我走……”
“檀奴，我……”
“娘，你听我说完。你那时候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却没有让我陪着你。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你把灌钢之法留给了我，你没有给我们留任何退路，你要让崔瑾瑜带我回京，因为你觉得，那才是对我最好的路。”
祝枝枝咬唇，眼中泪光闪动。
檀奴，你为什么那么聪明？
“可是你回来之后，却又要留下我。娘，你不是那样自私的人。如果你只能活两年，那你会想尽办法托举我，而不是把我留下。所以娘，你又对我撒谎了。”
檀奴看着祝枝枝，眼神里带着期盼，“娘，你告诉我，你骗我的，是你只能活两年这件事，而不是其他事情，好不好？”
祝枝枝没忍住，潸然泪下。
小少年长大了，什么都懂了。
“娘，你跟我说实话，我答应你，以后对你再无隐瞒，你能不能也答应我？”
“娘，你到底为什么改变主意，要阻拦我回京？你的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骗我的，是不是？章太医是被你买通的，是不是？你说实话，我不怪你，我，我求求你了……”
檀奴泪崩，祝枝枝也哭成了傻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终于做了决定。
檀奴比她想象得更聪明，更有担当。
“……是，我骗了你，我没有病，我不会死。但是檀奴，我怕你回京后会有事。”
祝枝枝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一一告诉檀奴。
从沈清的出现，突然倒戈，到宋珩的“威逼利诱”，祝枝枝丝毫没有隐瞒。
她想，她脑子不够用，但是檀奴可以的。
“所以，你真的没病？”檀奴的注意力显然还停留在她的身体状况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章太医为什么帮你？你怎么说服他帮你的？”
“不是，我没说服他。我原本以为，只要我坚持说不舒服，太医也不敢就说我没病，糊弄过去。结果……应该是宋珩找了他？”
“是吗？”檀奴持怀疑态度。
章太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威逼利诱的人。
而且按照祝枝枝的说法，从事发到现在，基本上宋珩也没什么时间来找章太医。
因为檀奴知道祝枝枝从前用过各种药的事情，所以他是真的担心祝枝枝的身体状况，并且觉得没有那么乐观。
不过现在从祝枝枝的反应来看，她自己，应该是不知道。
这次变成了檀奴对她，暂时压下了心中疑虑和担忧。
“肯定是。”祝枝枝道，“先不说那个，你说宋珩说的，关于，关于你皇祖父对你……你信吗？”
反正她是信了。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檀奴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祝枝枝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许久之后，檀奴道：“或许是真的。”
他声音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撕心裂肺，甚至没有失望落寞，好像事情本身就是如此，他早就知道。
“檀奴……”
“我没事。”檀奴道，“至少到现在，我想不出来这种说辞的漏洞在哪里。”
崔瑾瑜来这里，已经两三个月了。
可是他见到自己，真的没有很激动。
如果皇祖父足够在乎自己，为了让自己回去愿意付出很多，那崔瑾瑜见到自己，会像捡到了宝。
可是崔瑾瑜没有。
“……其实我更早的时候就想到了，我在东陵待了那么久，沈君尧费尽心机让你绑架我，不就是想拿我要挟皇祖父吗？他没有隐忍不发的道理。”
所以，沈君尧一定已经给大楚带过消息，说自己在他手中。
可是他没有等到任何回复。
“还有最后你能带我从东陵逃脱，因为他们放松了对我们的警惕。”檀奴冷静自持，“现在想来，是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但是沈君尧又觉得，花费了那么大力气，应该留在手里，万一还有用……”
“檀奴，其实我也不确定。”
“想确定不难，娘，你在这里稍等，我去找崔瑾瑜。”檀奴说完后，还给了祝枝枝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就去和崔瑾瑜说话了。
祝枝枝站在外面，虽然听不到两人的说话声音，却能清清楚楚看到崔瑾瑜的唇形。
檀奴背对着她，她倒是没看到，不过从崔瑾瑜的话里，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崔瑾瑜没有否认宋珩说的那些话。
檀奴知道了，其实他自以为的偏爱都是假的。
他就是一块随时可以被放弃的试金石，仅此而已。
“我知道了，多谢崔大人。”檀奴神色平静，转身出来找祝枝枝。
他在对着祝枝枝笑，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说：“娘，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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