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瑶仪

“好！好！国泰民安，本宫和皇上看了甚是欣慰！臣妾看，这江心月真是内外兼修啊。”说话的是皇后，她的大力赞美令江心月不由地愣神，接着惶恐地跪下道：“臣女微贱，不过家教严厉，会写几个字罢了，怎堪当内外兼修。”

皇后温婉地笑笑，道：“快起来，你自然担得起本宫的赞赏。皇上，这江氏臣妾看着很好，您看如何呢？”

哼，这样的出身，即便得宠又能风光几天呢？无权无势被淑妃她们处理掉还不是早晚的事。皇后轻笑着，她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宝妃那张绝色的容颜，还有这些年淑妃毓妃二人在宫中的横行。宝妃，再来一个丝毫不逊于你的倾城国色，你还能霸着皇帝的心么？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原本还有些顾忌，现在只觉得龙心大悦，只笑着说道：“慧茹说得好，朕也是这个意思。”

旁边的大太监汪云海得令，正色道：“江心月，留牌子，赐玉”

皇后微微勾起嘴角，自己的丈夫喊着“慧茹”二字，听在耳中实在很舒服。皇后贤惠大度，自然不会扫了皇帝的兴致。郑昀睿最满意的就是嫡妻的这一点。

过了殿选后，中选的秀女都被安排在储秀宫暂住，等三日之后领旨册封，才算正式入了后宫。

掌事常嬷嬷引着江心月回储秀宫，到了门槛，她身子一顿，继而调整好神色，轻轻踏了进去。

果然，宫内的秀女都齐齐望向她，想必她们也刚得了消息，倒要看看这个八品佐芝麻官家的女儿是何等国色。

江心月并未做声，只是愈加低头敛眉。这里一共有七八位秀女，除了最后一天地方州府送上京的秀女，因着刚到还等着分屋子，前两天选的些京城贵女，也有几个出来凑热闹，不过是想打探一二，心里有个准备。

这几位中有二人衣饰不俗，其中一位容长脸儿，腮颊凝脂，眼角有暖暖的和气，观之可亲。另一位柳叶眉顾盼神飞，脸上均是倨傲之色，江心月便知她是不好招惹的。

这之中只有一位江心月认得，是和她同出自山东郡的蒋希涵，山东巡抚之女，有才女美名。余下也都是各具姿容，其中有两位稍有特色，一位小家碧玉，一位温柔娇弱。

众人看清心月容貌，身为女人，还是拥有同一个夫君的女人，她们心中都在翻江倒海。但又见她拘谨，也暂时打消了找麻烦的念头。大周女子修内德，重操行，美丽很重要，但端庄更重要。江氏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女儿，空有妖媚，实不中用。跟一个卑贱的人计较，反倒失了身份。

江心月趁机偷偷打量几位姑娘，根据她们的衣饰神情，那位小家碧玉的女子稍逊，但估计家世也在自己之上。今日应该不会有新的秀女进来，自己就是今年秀女中出身最低的了。

祸兮，福之所倚？江心月轻轻一笑。

她照着规矩给众秀女行了一个平礼，那位高傲的贵女果然看她不顺，端着架子，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只有蒋希涵略显亲热，拉着心月坐在了远离众人的椅子上。

江心月立刻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肯有人待见自己，她当然应该高兴。本来蒋希涵的身份是用不着拉拢一个八品官的女儿的。然而她还是拉拢了。

由于二人来自同一个郡，先是聊些家乡话，说着说着就有意无意地扯到了选秀之事。她向心月介绍道：

“那两位气度不凡的姐姐，一位是皇后娘娘的堂妹，上官大人家的贵女上官合子小姐。一位是开封府尹家的方绮梦小姐。那位小家碧玉的是幽州都督家的次女冯雅萱小姐，气质柔润如水的那位的是豫章巡抚家的沈碧珠小姐……”

蒋希涵一一说着，即使隔着距离，她仍说得很客气，可见她谨慎。她只是介绍各人的出身，其余的消息却一概不肯透露。宫里凡是有价值的东西，都不会随便得到，消息更是如此。原来那位架子颇大的秀女名叫方绮梦，贵气而温和的那位是上官合子。开封堪称第二皇都，府尹之位可见方家权势。而幽州都督，这官职并不低。江心月思虑片刻，便问道：

“这位冯姐姐……”

蒋希涵见状，也知这江心月是个通透的，当下压低声音说道：

“冯小姐是庶女。”

果然，江心月淡淡一笑，再不做声。庶女在家中毫无地位，自然气度与她家世不符。这位小家碧玉的冯小姐恐怕也没料到自己会中选吧。而她的名字，萱，萱草，也昭示了她的身份。

不多时，常嬷嬷并两名内监进来，念着名字分好了屋。蒋希涵听了自己的安置，忙掏出一袋金裸子塞在常嬷嬷手里，眼神中颇有哀求。

常嬷嬷见状，语气恭顺却是严肃：“您别为难老奴了。宫里哪像外头，可以随意挑选住处？”

蒋希涵见她油盐不进，只能气馁作罢。江心月在一旁窥视着，便知这嬷嬷是御前的人，不是好拉拢的。

她顺从地跟着内监去往自己的屋，到了屋外，她一抬眼扫见窗栏上的一只香囊，便知道了这里头还有一位姑娘在住呢。她回头看那内监低头的模样，心里不喜——因她出身低微，连小太监也不想待见她，故意不告诉她里头有旁人，更别谈把那位姑娘的讯息透露给她。

她一挥手令内监退去，而后为自己调整出一个和气而不会惹祸的神色，轻轻叩开了房门。

“杵在门口作甚呢？还不快进来？”等丫鬟过来开了门，里头的姑娘就笑对着她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江心月愣愣地盯住她的面庞，盯了一会儿却猛然疾奔了过去，拉着她的衣袖惊喜道：“小姐……”

话一出口，她又赶忙捂了嘴，改口道：“澹台姑娘，想不到我们能在这儿见着。”

澹台瑶仪一努嘴令丫鬟紧闭了门，抬手点在江心月白皙的前额上，嗔道：“日后可得记好了，别再不小心叫错。再说现在你是江家的嫡女，再也不是奴婢了，我们都是一样的身份。”

“是。”江心月应着声，脸上仍然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澹台瑶仪朝她身后瞥了一眼，惊疑道：“你怎么没有带半个人进来？王爷没有给你丫鬟吗？”

“原本是给了的，就是和我一同伺候您的花影。可……她自小和我是亲姐妹一般，我怎么忍心让她进宫。”江心月小声嘟囔着。

瑶仪摇头笑笑“你呀，就是不忍心让别人受苦。可你以后在这深宫里，总要有贴身的人。我父亲官位不高，只准带一个家生的丫鬟，又没法子帮你。”

说着，瑶仪拉着她坐下，轻言道：“以后的路不好走，我们俩也是有个照应了。我比你大一岁，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可不能说出‘小姐’二字了。”

江心月笑着应声，她服侍了瑶仪多年，这位小姐是难得一见的好脾性，对下人极宽厚。在王府里，瑶仪也是把她当妹妹的。

她握紧了瑶仪的手，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们怎会这么巧，分在一个屋里？”

瑶仪笑着道：“常嬷嬷是王府的人。”

江心月听了微叹，宫里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当然是使了手腕的。

想起王府，她又小声地问道：“这次中选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其余人……”

她自己生着一张妖冶的面孔，容颜堪称绝色；瑶仪则是纯真之美，一双澄澈的美目仿佛能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她们其余的同伴，个个都有着惊艳的美貌。可是，她们却都没有入选。

“能进来两个就不错了。你可知道，圣上的防人之心多么严重，即使隐藏了我们和王府的联系，也容易被怀疑。陈家的女儿，可是一个都没能进来呢。”

江心月轻轻点头。大周的掌权者，不是皇帝，而是皇帝、陈家、和礼亲王三者的势力相争。皇帝对于陈家，对于礼亲王，都十二分的防备。

王爷那么多的棋子，只有她和瑶仪二人成功了，可以后的路，却会更加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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