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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妻子到家,王力伟说一位乘客定了车,回来可能不会早,晚饭也别等,和珂先吃吧。

“注意安全。”杜芳嘱咐道。目送白色桑塔纳远去。

王力伟出车直奔净月度假村,车停在七号别墅前。他透过铁大门花格部分,苏梦华慵懒在葡萄架下的藤条躺椅上,阳光从绿叶间筛落,在她身体上跳跃。她怀里抱着一只贵妇狗。

“萌萌,爱你的人来了。”她对头有饰物的狗说。

“它?它是萌萌?”他惊异地说。确实没想到萌萌是条狗,浪漫的彩虹虚幻起来,最后肥皂沫般地破灭。他没看狗一眼,知道这样会引起宠物主人的不愉快。事实上,他顶烦的动物类,狗排在第一位。儿时他有过一次屙屎被狗掏屁股的可怕经历,狗是世上最混蛋的东西,几十年他一直骂狗。

“瞧我这记性,你屁股上的伤疤……”苏梦华想起雁滩乐府大酒店灯光中他臀尖那条多足虫形的红亮伤疤。

豪宅,王力伟只在影视剧中见过,对它没有亲临其境的感觉。踏进苏梦华的别墅,才真正理解豪华。

“宫殿。”他对豪宅的评价浓缩成两个字。

“没有爱,黑暗中的豪华还有什么意义。”她倒杯洋酒给他,“力伟,你是阳光。”

“是吗。”他说。洋酒味道他并不喜欢,在她连碰几次杯后,干进去。她问他是否再来一杯,他说不喝了,她没再劝。

“昨夜我没睡好。”她说。

他发现她眼圈发黑,胸前明显凹陷,人十分疲顿。她没说没睡好的原因,他猜到了。

“走,看看我们的‘小岛’。”她把双人床说成小岛,蓝色的床罩,蓝色的窗帘,连地毯也是蓝色调的。迈进她的卧室,易让人联想到海,想到碧波中的小岛。她说:“我在几年前准备了这些东西,始终压箱子底。等待我的白马王子出现,今早我才换上它。”她的目光朝蓝颜色逡巡一遍。

他走进蓝色小窗,掀开窗帘,净月水库浅绿色湖面在眼前铺开,形状像一块明镜面朝上放着,太阳光在上面散射。

“黄昏时分,可看见鲤鱼跃出水面飞翔。”她描述一天中库区最美的景色。

一叶红色小舟湖面上漂浮,像一片秋天的枫叶。他听见水流中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看见那呼唤如鱼鳞片一样闪着亮光。他朝蓝色波涛扑去,使出全身力量搏击浪花,这情形一直持续良久。

“我湿了。”声音隐隐约约。

他像漂浮的一只红螺,柔柔的水托举着,感觉躯体下潝水光滑而温暖。第二次在蓝色中翻复,水流馥郁。

“香,真香!”声音亢奋。

蓝色最后把一切都淹没了……

“我想拉开窗帘。”他说。

“你不喜欢,以后就甭撂窗帘。”她说,“常来偷看的是只巧燕。”

傍晚,全天课程上完,他问:“我走还是呆到晚上?”

“鱼在飞翔!”她觉得他说得很虚假,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说,“我看过一本台湾的杂志,为保持新鲜感,要在不同环境下做爱。楼顶、河水里、野外……”

别墅里食物充足,晚饭苏梦华做的,很清淡,她说一个男人床上劳动完烦油腻,喜欢清淡爽口的东西。

“他那样吗?”王力伟问。他指张光。

“做完……他见肉就吐。”她说,心不在吃饭上,计划出下一次,“明天我们在澡盆里,后天去水库边,然后上顶楼。”

顶楼堆满杂物,先前她去打扫一遍,选择一块地方,铺几张报纸。他心疼她:“水泥地凉,你别作病。”

“我喜欢!”

进行中,呼机响了,他看了看,说:“我儿子病啦。”

“力伟,”她死缠住他,“你停下我就得死。”

BP机又响,是急传三遍,他没接。

市妇幼保健院静点室,今天像健康日似的,只一个患者挂吊瓶。

高烧的王珂躺在长条凳子上挂吊针,烧慢慢减退,他在药的作用下睡去。

守护在珂病床前的杜芳,和老同学于大夫谈中学时代的几件趣事。说起杜芳为一女同学代写情书。她俩禁不住笑起来。然后,谈及各自的家庭,说到王力伟,于大夫闪烁其辞,面有难色让杜芳看出来,说:“怎回事老同学,告诉我。”

“你还像读书时当班长那样凶。”于大夫怕杜芳,恐怕要怕一辈。她想了想,心一横,说:“告诉你吧!”

昨天,于大夫值班。好久不见的老熟人苏梦华突然站在她的面前。

“从外星来?”于大夫说。她们过去是同楼层对门邻居,苏梦华搬进别墅后,她们很少见面。平常她生病到市中心医院,根本没到过妇幼保健院就诊。可今天这个病,必须找熟人,苏梦华便想到了于大夫。她说:“苏大姐,当富姐滋味吧。”

“别夸张我了,什么富姐呀。”苏梦华见屋内没人,说,“小于,我做那事时有点疼。”

“到里边,我给你检查检查。”于大夫指下身后的诊室,苏梦华进去,她做了检查,说,“没什么病,节制一下性生活,慢慢就好了。”

“我一天都离不开他。”苏梦华说,指指窗外,“喏!车前那位。”

说于大夫好奇得可以,看看富婆找个什么样的情人,说得难听点“面首”,富婆找小情人亲热成为公开的秘密。一些名词逐渐被人们所熟悉:小白脸,鸭子,面首,吃软饭的……于大夫要看看苏梦华的面首。朝窗外一瞥,她人泥塑在那里,直眉瞪眼。白色桑塔纳车前,是她同学的丈夫王力伟。

“绝没看错?”杜芳将信将疑。

于大夫肯定地说:“他剃板寸头,白色短袖衫……”

一只五味瓶子倒在杜芳心里,苦辣甜酸咸,不是滋味。在要好的老同学面前,她感到非常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过去在她们几位女同学中,大家公认她的婚姻最美满,力伟一表人材,着实让她们羡慕……

杜芳独自到珂病床旁,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于大夫所见所闻。苏梦华,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老同学说苏梦华是富婆,她就把鸭子同苏梦华联系在一起。是腰缠万贯的富婆们富姐们创造了男妓阶层。多少年轻英俊、体力的男人,成为富婆的玩偶。她为一个朋友的儿子给富姐当面首愤怒过。现在自己始终挚爱的丈夫,成为她所恶心、可耻的面首,令她忧心惨切。

“爸,爸爸!”珂睡梦里突然喊爸爸,她摁住儿子舞动的手,那正扎着吊针。珂没醒继续睡。

时间临近中午,还有一只吊瓶,红霉素滴得很慢。

于大夫过来问:“给你要个盒饭?”

“不用,点滴完了我和珂一起去肯德基,他要吃炸鸡腿。”她谢绝老同学的关照。待于大夫离开,她走向挂在静点室的IC卡电话,拿起听筒,旋即又放下,想给丈夫再打传呼,最终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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