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之入骨

　　兰琦露坐在那里呆呆发怔，心想，难道阿峰真有这个意思？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这种风格倒是挺像他的行事特征，只是不清楚这个汪啸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刚刚走到门口的秦晟忍不住停下来，扭头看着兰琦露。

　　兰琦露拿出手机一看，冲秦晟说道：“我女儿……”

　　秦晟点点头，示意她接电话，然后站在门口听着。

　　“啊，菲菲……你去外婆家没有……啊，你说什么？天呐，你别理他……对……先去你外婆家，我马上就过去……”

　　“什么事？”秦晟见兰琦露一脸气愤的样子，忍不住是非地问道。

　　兰琦露犹豫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酥胸起伏，显示内心激动不已。喘息了一会儿才愤愤地说道：“我那个……十几年不见的前夫……居然突然出现了，竟然厚着脸皮问我女儿要钱……”

　　秦晟对兰琦露前夫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忍不住问道：“你们一直没来往？”

　　兰琦露恨声道：“当年他给我们母女留下一屁股债就跑掉了，我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呢……这个混蛋，居然还好意思来找女儿？难道他把我们母女祸害的还不够……”

　　秦晟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说道：“这也不奇怪，你女儿现在可是名人了，他肯定在电视上看见了……”

　　兰琦露好像还沉浸在对前夫的怨恨之中，哼了一声说道：“即便他现在要饭，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

　　秦晟忽然是非地问道：“那个……菲菲……你女儿，是……是谁生的……”

　　兰琦露明白秦晟的弦外之音，脸一红，娇嗔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跟你没关系……”说完，意识到自己跟一个闯入者说这种话有点过于暧昧了，一张脸顿时就烧起来。

　　秦晟从兰琦露的反应看出她和前夫之间肯定存在什么恩怨，不过，这种家庭纠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人，只是觉得她这个前夫出现的有点不是时候，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先走，你等一会儿再下楼……”

　　兰琦露先前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秦晟吓得半死，并且已经做好了财色两空的思想准备，没想到最终自己却毫发无损，这才对秦晟的身份坚信不疑。

　　因为，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什么企图，既没有对那笔巨款起贪念，更没有趁机占自己的便宜，虽然最后几句话显得有点暧昧，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起码眼下还没有发现他对自己有不良动机。

　　这么说来，他肯定是汪峰的那个“死去”的堂兄弟，也难怪，这么机密的事情，汪峰也不可能随便托付给一个不信任的人，毕竟牵扯到一笔巨款以及自己母女的身家性命，相信阿峰肯定非常谨慎。

　　这样想着，兰琦露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忍不住又想起了死去男人的诸多好处，坐在那里哀哀凄凄地琢磨了半天。

　　一想到那个汪啸风为了这件事还杀死过两个警察，她就咬咬牙决定听从汪峰的安排，把手里这几笔钱交给银行算了，就像汪啸风说的那样，反正自己不愁吃喝，与其整天担惊受怕，还不如图个问心无愧。

　　拿定主意之后，兰琦露匆匆忙忙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几张存折装在口袋里回到了父母的家。一进门就看见父亲兰炳贤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报纸，看见女儿进来，惊讶地说道：“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晚饭都没有做呢……”

　　兰琦露强装笑脸，问道：“我妈呢？”

　　兰炳贤放下报纸说道：“你妈这两天忙着呢，她马上就要退休了，最近忙着联络几个退休的一声要开私人门诊呢……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兰琦露赶忙拉着父亲的胳膊坐回沙发上，说道：“别打了，我来做饭吧，等一会儿菲菲也回来……不过……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兰炳贤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兰琦露刚进门他就已经察觉到女儿勉强的笑容背后似乎有种深深的忧虑。

　　“出什么事了吗？”兰炳贤问道。

　　兰琦露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道：“我想跟你说说阿峰的事情……”

　　兰琦露在婚姻破裂之后没多久就跟汪峰搞到了一起，开始的时候，出于羞耻心，她一直都瞒着父母，毕竟，汪峰是个有家室的男人，给不了她名分，她担心让父母知道了没法交代。

　　后来还是女儿兰菲菲在外公外婆面前说漏了嘴，老两口才知道外孙女竟然有了一个干爹，并且可以看出，外孙女跟这个干爹还挺投缘。

　　最后兰琦露的母亲顾群把女儿悄悄拉到一边“审问”了半天，兰琦露见再也隐瞒不下去了，这才羞羞答答承认自己做了小三。

　　对于兰炳贤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来说，原本是难以接受女儿这种丢人现眼的不正常男女关系，但一方面由于兰琦露的坚持，另一方面是宝贝外孙女把这个干爹喜欢的要命，所以最终选择了默认。

　　不过，兰炳贤有言在先，这个叫汪峰的男人永远不能带到自己家里面，他也不会承认女儿跟他的特殊关系。

　　并且警告女儿，丢人也要丢在外面，可别把家里人牵扯进去。好在兰琦露在跟汪峰交往的那些年，一直保持低调，并没有引起风言风语，老两口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来个眼不见为净。

　　半年前，他们听说汪峰突然死了，心中还暗暗高兴，母亲顾群还一直暗中在给兰琦露张罗男朋友呢，只不过女儿好像心灰意冷，对母亲介绍的那些男人不屑一顾，很有点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

　　他们这才明白，那个男人已经把女儿的心偷走了。不过，好在男人已经死了，相信时间能够抚平女儿心中的创伤，所以，他们并不着急，想等到女儿的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再给他介绍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现在猛然听到兰琦露再次提起汪峰，兰炳贤不禁一愣，疑惑道：“汪峰？他不是死了快一年了吗？怎么？难道你跟他之间还有什么牵扯？”

　　兰琦露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存折一声不吭地放在了父亲面前的茶几上。

　　兰炳贤一头雾水，伸手拿起几张存折一看，脸色一变，似乎隐隐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盯着女儿问道：“这些钱是……是他给你的？”

　　兰琦露点点头，红着脸没出声。

　　兰炳贤一只手微微颤抖着又把几张存折仔细看了一遍，抬头盯着女儿有点不可置信地说道：“七千万？他不是银行的一个小干部吗？哪来这么多钱？”

　　兰琦露一脸委屈道：“爸，人家怎么知道……”

　　兰琦露把几张存折摔在茶几上，瞪着女儿训斥道：“不知道？你拿人家这么多钱竟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兰琦露从小就是父母宝贝疙瘩，尤其是母亲顾群更是对她宠爱有加，什么时候都没有冲女儿说过一句重话，即便杨铎通过女儿哄骗了他们不少积蓄最终婚姻破裂，老两口都没有当面说过一句难听话，此刻，兰炳贤显然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兰琦露马上就泪眼婆娑地盯着父亲，抽泣道：“他非要给我……你说我怎么办？”

　　兰炳贤冷静下来，拿起一只烟点上，默默地吸了一阵，这才缓和了语气说道：“那……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知道你拿了他的钱？”

　　兰琦露赶忙抹抹眼泪，拉着父亲的胳膊小声道：“这笔钱倒是还没人知道……阿峰已经死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可是，现在公安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调查他，前几天还吧我叫到了公安局……”

　　兰炳贤一听，吃惊地打断兰琦露的话问道：“怎么？难道公安局已经怀疑你跟他的事情了？”

　　兰琦露摇摇头，娇嗔道：“哎呀，你听人家把话说完嘛……”

　　接着，兰琦露从吴媛媛突然上门，说到女儿兰菲菲那个莫名其妙的冠军，然后又说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最后在兰炳贤震惊地目光中颤颤巍巍说出了一个小时前闯入老房子的那个男人。

　　最后颤声道：“爸，我已经答应他，把这笔钱交给银行的纪检部门……你说，现在晚不晚？公安局会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啊……”

　　兰炳贤沉思了好一阵，才说道：“这些钱肯定不能要，这么大的数目，一旦被查出来，你就把自己毁了……不过，即便交出去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兰琦露听父亲也主张把钱交出去，还是感到一阵沮丧，幽幽道：“我就担心一旦把钱交出去了，他们会得寸进尺，我那栋房子也不一定保得住……”

　　兰炳贤哼了一声道：“房子值多少钱？咱们自己也买得起，难道房产证上写汪峰的名字了？这么一大笔钱交出去，他们应该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不过，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先别着急，我先侧面打听一下，公安局目前都掌握了汪峰的什么罪证。

　　如果他们并没有汪峰贪腐的证据，你贸然一下交出这么大一笔钱，很可能会牵连到不少人……很显然，这件事吴长江也有份，不然她女儿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你那里献殷勤？这件事可要慎重……”

　　兰琦露顿时又产生了侥幸心理，小声道：“如果公安局查不到阿峰的犯罪证据，这些钱是不是就不用交出去了？”

　　兰炳贤似乎也拿不定主意，担忧地说道：“我是担心你主动把钱交上去会连累别人，那些人肯定会记恨你……

　　根据我的经验，汪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处长，连他都能弄出这么多钱？他背后的人可想而知，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政府官员，所以，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不过，这些钱绝对不能要，实在不行的话，就用匿名的办法退赃，将来即便牵扯到你，起码有悔罪的表现……”

　　兰琦露惊讶地盯着父亲说道：“悔罪？我有什么罪？我可不知道这些钱是赃款……阿峰从来不跟我谈工作上的事情……”

　　兰炳贤摆摆手打断女儿道：“你也太幼稚了，这种话谁信呢……你也不想想，汪峰一个银行的普通干部，又不是生意人，他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且不说他家里还有没有赃款，光是给你的这些钱他就说不清楚，就算他没有告诉你这些钱是怎么贪污来的，但你是个成年人了，难道是猪脑子？不会想想？如果是十万八万的，你不知情的话，还构不成犯罪，但是七千万巨款，你能说不知情吗？

　　我告诉你，尽管那个叫汪啸风的人纠缠你的还意图还不是太清楚，但他让你把这些钱交上去的建议还是正确的。

　　公安局的人已经知道你跟汪峰的关系了，如果被他们查出这笔钱的话，那你就是汪峰的同谋，现在主动交出去，将来最多也就是个窝赃罪……”

　　“窝赃罪？”兰琦露吃惊地嚷道：“窝赃罪要判多少年啊？”

　　兰炳贤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看你现在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了，哎，都是你妈把你宠成了这样……窝赃罪要看窝的什么脏，具体情节……如果情节严重的话，起码三年以上……”

　　兰琦露一听，马上泪眼婆娑地叫了一声“爸——”然后就趴在父亲肩膀上呜咽起来。

　　兰炳贤感觉到女儿的身子微微颤抖，忍不住又心疼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害怕也晚了，只要你主动把这些钱交出去，我相信还是有能力让你脱身。

　　明天我去省里面见个朋友，打听一下情况再说，这两天你也别去上班了，请个长假，就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我现在担心的还不是公安局，而是那些跟汪峰的犯罪行为有牵连的人，他们肯定也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知道你想退赃的话，不排除他们狗急跳墙的可能性……”

　　兰琦露听了父亲的话，心中既宽慰又害怕，泣道：“本来我想出国去躲一阵子，可汪啸风说现在走的话就算逃跑……”

　　兰炳贤点点头道：“你现在走的话，说不定在机场就会被公安局扣留……”说着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道：“那个汪啸风既没有文集要钱，也没有……不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想帮你？”

　　兰琦露脸一红，幽幽道：“爸，我跟阿峰虽然没有结婚，可他真的很爱我……我跟他这几年过的很幸福，就算出了这种事，我也不后悔……

　　我相信他在得知自己得了绝症之后，肯定会替我们母女的未来着想的，所以，我现在不怀疑汪啸风是真的在帮我。

　　不过，我总觉得阿峰可能还给他安排了其他的事情，他说，等公安局不再怀疑我了，就就会把阿峰那个礼物交给我……”

　　兰炳贤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悄悄跟他联系一下，我想见见他……”

　　兰琦露惊讶道：“爸，你见他干什么？”

　　兰炳贤摆摆手道：“你就别问这么多了……你看看，自己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整天让我们替你操心，这件事暂时还是先别告诉你妈了，省的她晚上睡不着……”

　　兰琦露晕着脸靠在父亲的肩膀上低声道：“爸，对不起啊……”

　　正说着，只听门口传来一阵汽车马达强烈的轰鸣，兰琦露走到窗户跟前朝外面一看，只见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轿车停在门口，女儿兰菲菲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死丫头……”兰琦露小声嘀咕了一句。

　　扭头看看兰炳贤，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心想，看来女儿也重蹈自己的覆辙了，区别在于自己是爱情钱财两丰收，而女儿则是仅仅为了名利。

　　如果她知道自己手里有一笔巨款，不清楚她还会不会出跟那个暴发户鬼混，想必也没什么改变，说白了，女儿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而是名气。

　　毕竟，自己再有钱，也不能帮她买来一个冠军。这样想着，兰琦露忍不住在心里长长的哀叹了一声。

　　女儿长大了，自己的话基本上听不进去了，既然做母亲的不能帮她实现梦想，又有什么权利阻止她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呢？也许，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可能一去不复返了，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厨房做饭去了。

　　兰琦露听见客厅里传来兰菲菲和外公的说笑声，好像是女儿给外公买了什么礼物，过了一会儿，才见兰菲菲站在厨房门口，一只手扇着油烟味，一边有点不自然地叫了一声：“妈……”

　　兰琦露瞥了女儿一眼，只见她高高地挽着一头秀发，上身是一件纯白的高领羊绒衫，下身是黑色的长筒丝袜加短裙，脚上是一双棕色的半腰皮靴，整个形象看上去既妩媚又清纯，那风格刚好是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

　　“在家里还不把靴子换掉？”兰琦露冲女儿嗔道。

　　兰琦露前面给女儿打电话的时候，从声音判断，隐隐猜到她很有可能是跟某个男人在床上，心中既羞耻又气愤，原本打算晚上见到她的时候狠狠训斥她一番。

　　可等到母女一见面，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一想到女儿从小没有父亲，好不容易有个汪峰却又不幸早逝，最终还是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忍不住又开始心疼起女儿来。

　　心想，她小小年纪自己在外面闯荡也不容易啊，自己帮不了她也就算了，怎么再忍心责备她呢？再说，自己年轻的时候还不是让父母伤透了心，直到现在还让他们担惊受怕，可他们什么时候责备过自己呢？

　　兰菲菲见母亲只顾低头切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进厨房，站在她的背后，双手搂住了她的腰，把一张脸贴在了她的背上。

　　兰琦露直起腰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心中对女儿的那点不满就烟消云散了，正好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声，赶紧低声道：“别缠着妈了，你外婆回来了，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再说……”

　　兰菲菲松开手娇声道：“我给外婆也买礼物了……你也有一份……”说完就跑出去。

　　吃过晚饭之后，家里来了父母的客人，兰琦露好像生怕女儿出头露面似的，赶紧带着女儿来到楼上的卧室。

　　“他是怎么找见你的？”兰琦露关上卧室的门急忙小声问道。

　　兰菲菲自然知道母亲嘴里的“他”指的是谁，说道：“我怎么知道他从哪里找到我的手机号码……下午我正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开始我还不相信，以为是骗子，可他竟然说出了我……腿间那个的胎记……”

　　“你就跑去见他了？”兰琦露等着女儿问道。

　　兰菲菲嗔道：“妈，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爸呀……”

　　兰琦露焦急道：“可你起码先给我打个电话啊，要是他不怀好意怎么办？”

　　兰菲菲惊讶地盯着母亲说道：“不怀好意？难道他还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兰琦露哼了一声道：“他就不是人，这么多年了，他管过我们母女的死活吗？哼，那几年，要不是你干爹，我差点都被他逼死了……”

　　想起过去的往事，再加上今天被秦晟吓得失魂落魄，兰琦露心里一阵委屈，忍不住哽咽起来。

　　兰菲菲赶紧搂着母亲坐在床上，劝道：“妈，你不知道……他都成什么样子了？他连自己的肚子都混不饱，哪有能力照顾我们呀，再说，他总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才没脸来见你呢……”

　　兰琦露一听马上警觉起来，瞪着女儿嗔道：“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把你打动了，我警告你啊，他的本事就在那张嘴上，当年妈就是一直上当受骗，最后连家里的房子都被他骗的抵押掉了……对了，他是不是问你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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