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染了什么脏病
医院保安室调出了监控,周宴晖和杜若出现在3楼的妇产科。
1号专家诊室,欧阳源。
耿家的二女儿生产大出血,是他主刀剖腹。
一天只挂6个号,在妇科领域极具盛名。
市里阔太太们的御用医生。
周夫人问副院长,“杜若检查什么?”
副院长为难,“病人隐私不方便透露。”
“是怀孕吗?”周夫人心脏噗通噗通的,“你回答是与不是。”
副院长瞟了一眼旁边的椅子,杜若验血的时候,周宴晖的司机就坐在椅子上,表面谈笑风生,实际字字深意。
周夫人和周公子哪个都得罪不起,也没必要得罪。
他横了横心,“您多虑了。”
似是而非的回答,周夫人拧眉,正要继续问,副院长仓促结束了通话,“抱歉,周夫人,我接待家属。”
电话挂断,周夫人反而冷静了。
她并未惊动周宴晖,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有一万句话敷衍应付。
周夫人悄悄去北房找杜若。
杜若洗完澡,一出浴室,周夫人在梳妆台翻相册。
翻到她初二过生日的照片页。
一张全家福。
她在中间,左、右是周淮康夫妇,周宴晖高大清俊,伫立在后排,双臂展开,搂着父亲母亲,乍一看,也将她纳入怀里。
杜若笑得开心,他不笑。
二十二岁的周宴晖,气质格外深隽,意气风发。
“你哥哥读高中那会儿,在学校非常受欢迎。国庆啊,元旦啊,学校有文体活动,班主任替他报名,班主任的女儿给他搭档。”周夫人抚摸着相片,“后来你哥哥上大学,校长的女儿相中他了,那小姑娘活泼可爱,出身书香门第,成绩也好,可我没同意。”
周夫人合上相册,面向她坐,“若儿,你猜我不同意的理由。”
杜若掀眼皮,四目交汇,周夫人脸上有笑,眼底是空的,凉的。
她嘴唇阖动了两下,万分晦涩,“周家有未来儿媳的人选了。”
“你很聪明。”周夫人眼底这才浮起笑,“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但对于周家,分量不够。只有华家、耿家,与周家匹配。权势,金钱,缺一不可。”
杜若心知肚明,周夫人是在点醒她。
成为周家名义上的养女,有一个高起点,已是她莫大的幸运,成为儿媳是痴心妄想。
即使杜衡波活着,杜家太太平平的,这种小门小户也是没机会的。
她和华菁菁,是云泥之别。
周夫人慈爱朝她招手,杜若走过去。
“你和世清怎样了?”
她攒着湿漉漉的毛巾,“还那样...”
“世清娇生惯养,脾气差,这群二代子弟没有脾气好的,如果他无缘无故发脾气,你回周家,周家永远是你的娘家,我和你哥哥帮你撑腰。”
杜若低头,“嗯。”
周夫人审视了她许久,留了情面,没挑明,“下午去哪了?”
她一哆嗦,攒紧了毛巾。
“你从不骗周阿姨的。”
杜若整个人抖起来,“我下午...”
“为什么去妇产科?”周夫人疾言厉色,“你偷偷相好的男人是不是你哥哥?”
她猛地抬头,面容惨白。
“原来母亲在这里。”房门敞着,周宴晖没敲门,径直迈进卧室。
杜若脊背僵硬,没回头。
“您先和她聊,聊完我再聊。”
周宴晖神色从容,姿态悠闲,翘起腿,脚尖微微晃荡着,目光掠过杜若,她屋里热,又紧张,鼻头一层汗,面颊粉扑扑的。
他开口,“关门。”
杜若浑浑噩噩,反手关严。
周夫人被他打断,心情不佳,侧目瞪他,“深更半夜了,你聊什么?”
“我和您聊。”周宴晖手搭在膝盖,时不时戳一下,“我带着她去医院了。”
杜若一颗心险些蹿出嗓子眼,她诧异盯着周宴晖。
“去干什么。”周夫人不逼杜若了,开始逼他,“孙太太没多心,不代表她以后不琢磨,假如琢磨出个门道儿,你父亲和我苦心经营的周家,包括你的婚姻,要全盘毁掉。一旦菁菁的大伯堂叔问罪周家,你怎么交待。”
“您在说什么?”周宴晖一脸茫然,“若儿去做婚检,您扯什么华家。”
他手里攥着一份化验单,搁在梳妆台上,“世清的情史不少,有规规矩矩谈的,有短期玩玩的,万一染了什么脏病,怪若儿,怪周家,那可是一桩冤案了,有这份报告,可以堵耿家的嘴。”
周夫人一愣,抓起报告单,果真是婚检报告。
周宴晖似笑非笑,“母亲还有疑问吗?”
这副局面,搅得周夫人瞬间无言以对。
“若儿婚检,世清带她去,我也能带,你当哥哥的出面不合适。”周夫人没那么严肃了,好声好气的。
“世清要是心虚呢。”周宴晖放下翘起的腿,端正了坐姿,“耿家在医院是有人脉的,我不相信他的报告,我只信我亲手拿到的。”
周夫人瞥杜若,“你总是支支吾吾的,做婚检害什么臊啊。”
杜若几乎把毛巾揪烂了,手心全是汗。
她不晓得报告单从哪来的,下午在医院抽血,拍片,验尿,一系列的化验,估计周宴晖从中安排了。
周夫人起身回主卧,周宴晖跟着。
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停了一秒。
杜若一口气悬在胸腔。
男人没讲一个字,凝视走廊的灯影。
熏黄的光洒下来,周宴晖有一抹微醺感。
他旋即出去。
......
周淮康次日傍晚回来,一边脱西装,一边听周夫人念叨。
“宴晖越来越荒唐了,我准备接菁菁来老宅住。”周夫人泡了一杯花茶,递给周淮康,“无论宴晖解释得多么合情合理,我照样不踏实,菁菁住进来,朝夕相伴,宴晖慢慢会收心的。”
“随你吧。”周淮康喝了一口茶,他另有心事,“当初收养若儿,一则可怜她,二则我们膝下无女,想要一个女儿。若儿和耿家联姻,虽然对宴晖有好处,可为了宴晖,牺牲若儿的幸福,我考虑了几天,不如算了吧。”
周夫人本就烦躁,周淮康一打退堂鼓,她更恼了,“这八年,我娘家出资供养若儿母女,我请名师教若儿弹琴,唱戏,跳舞,培训她礼仪,下棋,茶艺,连一双袜子都是名牌,我凭什么白费精力?我给她最优质的生活,她回报我是情理之中。何况周家救了她的命,否则她流浪街头了,她母亲也病死了,小恩小报,大恩大报,有错吗?”
周淮康额头夹出一缕缕皱纹,没吭声。
他主外,周夫人主内,在外,她服从,家里,他服从,分工明确。
周夫人的社交手段是一等一的,结婚三十多年,夫妇没吵过架,作为李氏家族的长女,周夫人强势惯了,他劝不通。
“叶家找过我了,有意重新撮合柏南和若儿。柏南一表人才,品行贵重,其实——”
“我娘家不缺钱。”周夫人一口拒绝,“叶家有钱,嫁柏南是锦上添花,耿家有权又有钱,嫁世清是雪中送炭。”
周淮康彻底不吭声了。
杜若站在玄关换完拖鞋,走进客厅,贴着大红喜字的木匣、木盒、木箱,摆满了茶几。
木匣和木盒是耿家的彩礼,房产证,珠宝,支票,一应俱全。
木箱是周家的陪嫁,金器,车钥匙,正中央的一顶水晶头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是周宴晖亲自挑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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