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产


  “什么地方查的。”

  “年头太久远了,委托了不少部门。”秘书翻后面的资料,“法院,公安,卫生局...杜衡波的前妻在布料纺织厂工作,87年下岗,他们夫妇感情一般,杜衡波频繁出轨,前妻死后,换女友换得频繁,据统计有五个,前妻的闺蜜、小姨子和女同学。”

  秘书指着98年的档案,“滨江大桥垮塌,造成3车6人的车毁人亡,您父亲当时也在桥下,杜衡波及时发现大桥主体的裂缝,减慢了车速,您父亲逃过一劫,从此周家非常器重他,在金钱方面没有亏待过。杜衡波滥赌,多次在皇家壹号会所嫖过,被局子扫黄抓了,是您父亲派秘书捞出的,悄悄压了。”

  周宴晖眉头紧锁,他印象中的杜衡波,爱护妻女,憨厚本分,和资料记载的截然不同。

  “02年,杜衡波欠赌债33万,是周家还的;09年,杜衡波和副局长的儿子在夜总会争抢小姐斗殴,削了对方半个耳朵,周夫人掏了两百万补偿,副局长也卖了您父亲面子,双方私了。圈里议论杜衡波倚仗周家为所欲为,您父亲只好辞退他,将他安排在卫生局工作。”

  秘书又指着11年的档案,“起初,杜衡波只是基层科员,您父亲并未动用权力给他职位,但局领导清楚他的来头,是周家的大红人儿,自然千方百计捧他,通过他讨好周家,短短八个月破格晋升他为副主任。”

  周宴晖一页页掀开,眉心始终没舒展过。

  “杜衡波负责医疗公司和医院的买卖审批,这块是大肥肉,他在职期间贪赃了一千多万,大部分钱是包养莫馨了。”秘书抽出其中一张鉴定报告,“莫馨公司的医疗器械质量不太行,价格高,卖不出去,她怂恿杜衡波出面,给医院施压,一年售出3个亿。”

  秘书神色渐渐变得凝重,“杜衡波很狡诈,您父亲五十三岁大寿,他赠送了一柄玉如意,实际上是他受贿的赃物,一旦东窗事发,您父亲不管他了,他直接反咬是您父亲受贿,拖周家下水。”

  周宴晖揉着太阳穴,一言不发。

  怪不得。

  杜若在周家既受宠,又不受宠。

  受宠是她乖巧听话,模样也讨喜;不受宠是杜衡波曾经有过不该有的歹毒心思。

  多多少少是隔阂。

  女代父偿了。

  “除了这些呢?”周宴晖有预感,还有内幕。

  果然,秘书面色更难看了。

  “杜衡波的丑闻曝光后,上面要调查他,有案底的人员禁止进入公职系统,您父亲安排了他,百分百会受到处罚。幸好杜衡波知道自己受贿数额巨大,与其老死在监狱不见天日,不如保全女儿和私生子的富贵。他自杀,赃款充公,上面就结案了,您父亲也免于追究,周家抚养杜小姐算是让他瞑目了。”

  周宴晖握紧拳。

  原来杜衡波自杀,周家是沾了光的。

  他的罪虽然刑期长,活命没问题。

  可他不死,查下去,对周家没好处。

  周淮康一辈子清正廉洁,唯一的污点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牵连了自己。

  杜衡波自杀,仅有的污点也不复存在,所以周家没阻止。

  “她知情吗。”

  “杜小姐不知情。”秘书深吸气,“华家知情。”

  周宴晖拳头攥得愈发紧。

  “您和华小姐口头订过亲,华团长谨慎,排查了您父母的底细,也调出了杜衡波的档案,毕竟周家在外界最出名的新闻,和这位司机有关。”秘书说,“我猜华夫人和华小姐都知情。”

  这段陈年旧事,确实是周家的一个把柄。

  假如翻出,周淮康大概率会降一级,或者降半级“提前退休”,凭周夫人要强的性子,绝不允许发生。

  “华团长一死,华家二房明显没势力了,严格意义上,您娶华小姐不是联姻,而是她高嫁,您作为周家的独生子,周夫人根本不甘心。有的是未婚千金,大权贵家的,大富豪家的,您在二代子弟中口碑最佳,不愁没有真正匹配的妻子。”

  秘书欲言又止,“我估计...华夫人和周夫人谈过,挑明了这件事,周夫人希望周家太太平平——”

  周宴晖瞥了秘书一眼。

  秘书低下头,“我胡乱分析的。”

  “你分析得对。”他合上资料夹,“你查叶太太查出什么了。”

  “叶家夫妇结婚6个月生下叶柏南。”

  “叶柏南是早产?”周宴晖诧异。

  “是。”秘书斩钉截铁,“在长平妇幼医院,4楼剖腹。”

  周宴晖若有所思把玩着打火机,“三十年前的医疗水平,救活6个月的早产儿,难度不小。”

  他焚上一支烟,靠着椅背,“为什么早产。”

  “正常胎动。”

  “接生的大夫呢。”

  “七十多岁了,去世了。”秘书汇报,“长平妇幼的旧址也拆迁了。”

  周宴晖笑了一声,“死无对证是吗?”

  秘书也笑,“无从考证了。”

  “宴晖——”华菁菁这时推开房门,“我煮了干贝粥,你尝尝吗。”

  男人叼着烟,没吭声。

  秘书鞠了一躬,匆匆离开。

  华菁菁没想到周宴晖如此冷漠,她端着碗站在那,眼眶微红,有点委屈。

  “你放下吧。”他掸烟灰。

  “还在加班吗?”华菁菁撂下碗,没走。

  周宴晖依旧冷漠,“嗯。”

  “多久结束?”

  他抬眼,“你有事吗。”

  华菁菁受不了他的态度,“宴晖,我错了。”

  卧室没开窗,浓稠的烟雾散开,她呛得咳嗽,周宴晖掐了烟。

  “我明白你讨厌长辈干涉私生活,周伯母在场,我应该维护你,顾忌你,不应该耍脾气。”

  华菁菁言辞恳切,他注视着。

  片刻,周宴晖拉她手,示意她坐自己腿上。

  她侧着身子,搂住他,“你不生我气了?”

  “我生过你气吗。”

  华菁菁破涕为笑,吻他的下巴,“你胡茬好硬,刺得慌。”

  男人手臂横在她腰间,极为亲密的姿势,“我刮完了,你再亲。”

  她枕着周宴晖胸膛,他独有的清冽气味。

  “我们什么时候订婚?”

  他不甚在意,交给她决定,“你想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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