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好像闯祸了。
林踪握紧手中的剑柄,只是一个呼气,便应下了这次的差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虞承岿怀里撒娇要跟着上山去的岁岁。
自从佟夏至入府开始,比起林奇的神出鬼没,一直跟在虞承岿身边行事的林踪自然和佟夏至有更多接触。两人甚至引以为好友。
只是,若将佟夏至和虞承岿放在一起,自然是虞承岿的命令重要。若是佟夏至此次不能保守秘密,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将佟夏至的命留在这云空山里。
他会迟疑,是因为虞承岿身上的毒目前只有银百针才能解。若是杀了佟夏至,秘密是保住了。但银百针得知后,还会为虞承岿解毒吗?
林踪将视线从岁岁身上收回,一步步走向还一无所知的佟夏至。
虞承岿的命令他向来不会违抗,哪怕这个命令会伤害到虞承岿自己。他照样会执行到底。
此起彼伏的清脆鸟鸣声在山间响起,一行人在沉默中行进在小路上。
裹得严严实实,不用艰难赶路的岁岁很快便在虞承岿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听到的便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佟夏至你出息了,你有靠山就来威胁你师父是不是?你个忘恩负义,数典忘祖的家伙,当初老夫就不该把你从山脚下捡回来!”
佟夏至缩了缩脖子,语气都矮上几分。“师傅,王爷是真心……”
“真心!真心个狗屁!”
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外,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腰间配着擦拭得发亮的利剑。像是一只只被驯服的野狼群,站在只有他们腰间高的,歪歪扭扭并没有防敌能力的篱笆墙外,任打任骂。
隔着一个小院,房门大开的茅草屋正中央,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袍老人背对着众人。老人头发花白,身形瘦削,但嗓门大大地跟佟夏至吼着。
“他真心老夫就得给他看病不成,怎么?他要是八抬大轿真心求娶,老夫还得嫁个他!想得美,一群小畜生,无事献殷勤。老夫是那么好忽悠的吗?”
壮汉们偷摸抬头开了虞承岿一眼,就连方才还因为林踪的胁迫而生气的佟夏至都回过头看了虞承岿的脸色。
毫无变化,即使听到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子如此说话,虞承岿脸上都没有半分难看。
甚至在和佟夏至的目光相撞时,他还能安抚似地对着佟夏至笑了笑。“无妨,我们慢慢来就是了。”
佟夏至的脖子缩了又缩,就跟只乌龟一样,恨不能躲进他自己的龟壳里。他现在是站在师傅和王爷中间,里外不是人啊。
佟夏至跟银白针在低声下气地解释,虞承岿的拜访并没有强迫的意思,只是想让银百针出手把把脉。
银百针当然不相信什么只是把把脉的鬼话,反正门外的人进不来,他就放开了骂。直骂得佟夏至弯下了腰,语气越来越弱。
爬到山上时,岁岁双眼闭得紧紧的。虞承岿知道这次会受到刁难,便让人在一处干净的大石头上铺上小被子。见岁岁四周风声响起,他还命人给岁岁支上了一个简单的棚子挡风。
岁岁从棚子里探出头来,正是银百针骂得最凶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试图爬下大石头的岁岁。
【统统哥哥,这个声音大的老爷爷就是能治好爹爹的人吗?】岁岁垫起脚尖,努力从人缝里往里看,可惜壮汉们挡得严严实实,她连银百针的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是啊。】系统见岁岁想看便为岁岁出主意道,【岁岁你从右边走,茅草屋后面有个老鼠洞,能让你看到他长什么样。】
岁岁闻言,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只是才踏出一步,她想起什么来,问了一句。【统统哥哥,右边是哪边?】
系统再次翻找记忆,统开始怀疑那个启智药剂是不是过期了。【哎——,你用哪个手吃饭,哪个手就是右手。】
【哦哦,原来是这边。】
岁岁转个身,跟随系统的指示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茅草屋后的老鼠洞。
银百针的茅草屋真就只由几根竹子和一层层茅草搭成,岁岁比了比老鼠洞的高度,一屁股坐到地上。为了看清楚屋里的场景,岁岁硬是将她的小腰挤出两层肉来,弯着腰,眯上左眼往里看去。
敞开的大门为堂屋带来光亮,岁岁一眼便看到一个正捧着竹簸箕的老人。
老人就是银百针,一撮足足长到胸口的白胡须随着银百针的怒吼而飘动。他一面对着竹簸箕里的黑疙瘩挑挑拣拣,一面继续吼着佟夏至。
“你当初下山时不是说,不闯出一方天地便不回来见老夫吗?怎么,你都能勾搭上王爷了,求人办事就这么空口无凭地求人?这么抠门?”
勾搭!佟夏至胸中的一口气好险出不来。他是卖艺不卖身的……呸呸呸,他是正经干活的,怎么就勾搭了!
反倒是虞承岿,波澜不惊地让人打开一个个精美的木盒。“我将府里的药材带来了一部分,都在这里了,献给神医。”
装满一整个匣子的虎骨。百年人参,根须完整地摊开来展示。甚至还有一大箱子沉甸甸的金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佟夏至忙将大箱子盖上,“王爷,这些都用不上。我师傅他老人家不喜欢这么身外物。”
虞承岿:身外物?你是在开玩笑吗?还有人不喜欢金钱。还有大夫会不喜欢药材?
而后,虞承岿便见佟夏至将他收集来的酒罐一个个打开,还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折扇,对着屋里扇了起来。
淳厚的酒香跨过院子,飘到银百针身边。
原本百无聊奈地收拾着药材的银百针深吸一口气,酒香入肺,心旷神怡。
银百针乐了,不过他一想到虞承岿是王爷,知道要是他出山治病必定会惹上麻烦。
他啊,最讨厌的便是麻烦。
“就这!”银百针压下得到美酒的欢喜,嫌弃道,“还是堂堂王爷呢,就这两坛酒还敢献上来,看不起谁呢?佟夏至,你这混得不怎么样啊!”
佟夏至在屋外急得不行,这是他下山后第一次回到云空山,若是连美酒都不能请动银百针,虞承岿可真就没救了。
“师傅,我的好师傅。这是徒儿从下山开始,千辛万苦为师傅您老人家收集起来的,绝对都是盛安国难得一见的好酒,皇宫里都不见得能喝到比这更好的了。”
酒香随着两人的说话,盈满了整个茅草屋。
墙角的岁岁吸了吸鼻子,淡淡的酒香让她眼前一闪。她看到了一幅觥筹交错的场景,圆圆的桌子上,竟然能一同坐下三十人。桌子上有一层透明的东西,上面摆放着美味佳肴,冒着热气的菜碟居然在自动转圈。
有人招呼着吃喝,岁岁深深嗅上一口。饭菜的香气中,有一股比眼前的酒香更加浓烈的酒气。
是浓郁的粮食香气,扑鼻而来。只是闻上一口,便好像能醉人一样。
岁岁像是被人蛊惑了般,回忆着脑海中的酒味,“撒谎,明明还有更好的酒!”
酒就是银百针的诱捕器,之前岁岁迈着步伐躲在老鼠洞后时,银百针是半分响动都没有听到。现在岁岁一句小小的嘟囔,他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银百针望向墙角,那里有他熟悉的老鼠洞。但此刻,老鼠洞让什么东西挡住了,不见光亮。
他走了过去,一个大眼睛出现在老鼠洞里。他都靠近这么许多,大眼睛像是让人定住了一样,目不转睛。
“这酒香你闻着不好?”
【岁岁,岁岁。你在做什么呢?银百针发现你了,赶紧跑啊!】
系统的喊声叫醒了岁岁,岁岁眨眨眼醒了过来。入目的是趴在地上,死死盯着她问话的银百针。苍老而皱巴的皮肤,沟壑纵横,冷不丁瞧去很是吓人。
就在系统以为岁岁要害怕地叫出声时,岁岁反倒平静地回了话,“是啊,岁岁闻过更香的酒。比这个酒还刺鼻呢。度数比这几罐子酒高多了。”
岁岁说完,自己先问出了声。“嗯?什么是度数?”
“对啊,什么是度数?”
脚麻的岁岁迷迷糊糊地远离老鼠洞,“对哦,什么是度数呢?”
银百针见岁岁要起身,只以为岁岁要离开,一拳头撞碎老鼠洞,拎着岁岁的衣领,硬生生将岁岁从屋外拽到屋里来。
猝不及防地糟人揪住,岁岁吓了一大跳。“啊,爹爹!”
“岁岁!”虞承岿听到茅草屋的传出岁岁的叫声,耳边又响起林踪的疑惑,“小姐不见了。”
虞承岿之前的泰然自若瞬间消失不见,他一脚踹开本就不坚固的竹门。没有了要治病的顾忌,一心只想着不能让岁岁受到伤害。
而后视敞开的大门于无物,蛮力撞开茅草做的房墙,就这么顶着一脑袋的稻草出现在岁岁面前,犹如天神下凡。
“岁岁,你没事儿吧!”虞承岿一把将银百针手里的岁岁抢过来,焦急问道。
岁岁吐掉因为虞承岿而蹦进嘴里的碎稻草,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哇,爹爹,你好像骑着白马的王子啊,咻一下就来救岁岁了。”
见岁岁的小脸蛋上只有欢喜没有痛苦,虞承岿这才放下心来。“爹爹是王爷,不是王子。岁岁你怎么在这里?爹爹不是把你安置在石头上睡觉吗?”
“岁岁想看看神医爷爷长什么样子,所以就……所以就……”岁岁说到一半,看到了虞承岿在墙上撞出来的大洞,她回头看一眼神色不明的银百针,心虚使她再不敢开口。
她,好像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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