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们私奔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们私奔吧
苗族人大多会唱山歌,丹椿长大的村子里每年都有一次篝火晚会,成年的男子会在夜晚给钟情的少女送花,别在耳后。
她穿一身银饰,吊坠在耳边顶儿啷当相碰撞,像是山雀在唱歌。
火烧得快要有天高,她混在人群里,这一年她十八,距离她高考离家还有百来天不到,为此格外珍惜今晚最后的混唱。
竹笛的音调高昂,他们载歌载舞,丹椿今晚没有收到花,她年龄还未到。
她那时就想,如果可以的话,以后的丈夫在恋爱之前也要给她送花,否则她不会答应。
她想要真挚的爱,但是丹椿的糟糕恋情里她从未收到过花,她收到最多的往往是表演结束后的花束。
向日葵,粉玫瑰,满天星,它们聚在一起,被包成传统的送礼花束。
丹椿从婚姻里逃离,再奋不顾身投进去,像是连续不断一直打洞的兔子,可她一直没能找到自己最渴望,最舒适,可以称作家的那个兔子洞。
唯有初次的恋爱,花束般短暂的恋情,那是她最费尽心思的一次,对方长辈却以家庭为由把她拒之门外,初恋是文科男,攻读法国诗歌,他泪眼婆娑和她说:“我们私奔吧。”
零五年,私奔是格外大胆的事情。
丹椿没有好的家世,没有好的背景,她只身来到北城,这里戏剧闻名,她端茶送水,好不容易有了在老师屋里旁听的资格,她走到这一步,怎么能让她说放就放。
那个留着卷发,鼻梁上架黑框笨重眼镜的文艺初恋给她写信,对方明明可以用手机,那种覆盖黑沉沉的手机,是她没有钱,只能用最传统的沟通方式。
眼泪混着墨水一起写字,丹椿无论如何都不会服气。
初恋也给她写诗歌,夹在信里,真心恳切:“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丹椿看了一眼,最后回他,
“我们不合适。”
“你留不住我的。”
她脑袋里是初恋妈妈嫌弃的眼神,对方说话满是京腔,抱着手臂睨她,肩膀上的狐毛披肩被风吹动。
他妈妈笑说:“你这种山里来的孩子,一辈子没见过我身上这种衣服吧。”
“就算我不阻止,你们就是不合适,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离开他,我会帮你打通和戏剧老师的关系,你不是一直想和他学习吗?”
二十岁的丹椿为了自己的梦想可耻地放弃所谓爱情。
她再也没能遇见初恋那样的人,后来听说过他的消息,他进了局子上班,做公务员,和一个老师结婚生孩子,两个人都是传统北城人。
丹椿路过书店的时候也会停下步子,她会想:
这里也会有他写的诗歌吗。
卷毛男孩再也没有写过诗,丹椿不知道。
丹椿的第一任丈夫是家里说媒说来的,她在戏剧路上小有名气,开始学会给自己打扮,她妈妈急着抱孙子,几张票子就把她嫁出去,对方不可靠,会家暴,丹椿咬咬牙离婚。
丹椿的第二任丈夫是助手,他很快出轨,婚姻把他们约束得太紧,丹椿想,或许做朋友才是最好的结局。
丹椿的第三任丈夫是圈内人,他们三观不合,对方总是会忘记她的生日,用“太忙了”三个字应付她,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遥不可及。
……
感情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东西,丹椿走得太远,回不了来时路,她稍稍闭上眼,又睁开,面前一桌都是年轻面孔。
宋清渔格外不一样,宋清渔的下巴永远微微昂起,和少时的她一样,她因此多留了个心眼,又有旧人的嘱托,她对宋清渔的关注格外多了些,奈何她心直口快,一下让对方不愉快。
丹椿笑一声,指尖贴在碗旁,低声道:“我要说的就这些,大家认识我都是从媒体报告上认识的吧,事实差不多如此,但是人活一辈子,你说怎么就遇不上几个烂人呢。”
老大点头应答,眼看现在话题就要挪到我身上,我咬着唇避开丹椿目光。
管丘彻突然叫嚷一声,有一只虫顺着桌子腿,爬到了桌子上,正对着他的碗,他腿受伤,一时半会起不来,只好摆动双臂闹出极大动静。
他身边的老三,反应快,笑笑帮他把虫子吹下桌,几个人闹腾着,嘲笑管丘彻胆子小。
他也跟着笑,又凑过来低声问我:“姐姐,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哪里,你最厉害。”我哄他一声,管丘彻又乐滋滋点头。
丹椿到底是过来人,心思没被刚刚的事情打搅,还是留在我身上:“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我的说完了,宋小姐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了。”
管丘彻却替我抢先一步:“是有点什么,订婚关系。”
“不过现在还没发公告,我们可都知道了,等到订婚宴丹老师要来喝喜酒吗。”
丹椿震惊挑眉,刚刚尴尬的氛围被管丘彻暖场,她因而大笑一声,道:“是,我当然要来。”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话题绕到其他地方去了,我自己暗暗吃饭,却觉得喉咙干涩又哽咽,鼻子吸不进气,脑袋尤其昏沉。
就像是感冒。
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冒了,这种疲惫感突然席卷全身,我头昏眼花,视野都模糊。
上午淋的那场雨终于报应我了。
蒋时川嘴巴就是毒,他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果然很快就会发生。
我浑身发冷,指尖冰凉一片,我忍不住头往下点,脑袋简直千斤重,管丘彻又很快反应过来,他碰碰我肩膀:“姐姐,你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我挤出一声“嗯”,嗓音发哑,就像是生锈的钟表,吓了我自己一大跳,我点点头。
其他人也注意到我这边,我实在太昏,甚至没心思关注蒋时川,只想回被窝取暖。
我放下碗筷,抱歉和他们道:“大家慢慢吃,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可能感冒有点严重,我就先回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晚点说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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