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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较劲(二合一更)


  褚遂铭慢悠悠的、懒洋洋的说,“看你啊。”

  长乐的脸登时有些热,她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褚遂铭那句话,弄得自己魂不守舍,只把原因归咎到太阳太炽热的缘故上。

  太阳太大了,她要躲一躲,所以长乐就往有树的方向靠了靠。

  但是天可怜见的,这大冷天的太阳即便灿烂,温度也有限。更被提大冬天的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疏影又不是倒向长乐在的方向,因而她即便靠着树躲了躲,也没什么用啊。

  但长乐不这么想,她觉得心里安稳许多。这才打破尴尬似得又问褚遂铭,“你们什么时候到淇县的?是在这里练兵么?”

  褚遂铭看着她,又“嗯”了一声,半晌了才多添了几个字,“刚到这边,还没上山就听到熊瞎子叫唤,本来想着弄点肉吃解解馋,没想到被你们捷足先登。”

  这个捷足先登他们宁可不要。熊瞎子啊,要不是她身上带的浸了药汁的银针多,直接把那熊瞎子撂倒了,只凭王叔几个,想要拿下熊瞎子不是不能,只是肯定会有伤亡。

  所以褚遂铭用你们占了“大便宜”的口气说这话,让长乐很气闷。有一点办法他们都不想捷足先登,被个熊瞎子堵了个正着,她现在还后怕呢。

  不过也不怪褚遂铭“羡慕”他们,毕竟那熊瞎子确实大。经过一个冬天的冬眠,他肚子看似干瘪下去,但因为体格本就庞大,看起来还是小山一样壮实。这可都是肉啊,要是落到他们手里,够这四十多个人饱餐好几天了。而且他们人多,手中都有利刃,又都不是善茬,收拾个熊瞎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么一想,长乐就理解了褚遂铭的“羡慕嫉妒恨”。

  她想了想就道,“那你们帮我把黑熊抬下山,到时候把熊掌、熊胆之类能药用的东西留给我,其余都给你们吃。”

  褚遂铭嘴角微挑,看着她笑。那股子风流痞坏的模样,看得人心跳都快了两分。不止长乐不自然的扭过头,就是文青和文华也有些不自在。

  两丫头不自在完了,就开始为她们姑娘担忧。

  姑娘不会被褚遂铭这张俊脸给迷惑了吧?

  不要啊!这人也就这张脸拿的出手,其余的,提都提不起来。

  文青最记仇,早几年的事儿她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她小心眼,特别护短,长乐就在她护短的范畴,所以从文华嘴里听到自家姑娘几次三番被褚遂铭“侮辱”的言辞后文青面上不显,心里很是给褚遂铭记了几笔。

  若不是她功夫比褚遂铭逊色许多,即便偷袭也没多少胜算,不然文青真想套他麻袋,将褚遂铭揍成猪头。

  这也就是自家姑娘脾气好,心里敞亮大气,不带记仇的。换做别的小姑娘你试试,不说对你爱答不理,可因为早先这人的恶劣态度,肯定也要给他写脸色看。

  反观自家姑娘,许是这不将那事儿看在眼里,觉得无关紧要,不值得挂心;许是时间长了,再大的不舒坦也看开了,如今竟还能对褚遂铭好言以待,凭什么啊,哼,文青扭过脸,满脸不舒坦。

  文华怕文青说些不恰当的话,赶紧把她拉开了。不过也不敢走远了,两人就在几步外耐心等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守着他们家姑娘。

  褚遂铭此时主动开口问及长乐离开河州的时间,长乐摸摸头发好奇问,“你前段时间去府里拜访,二叔没给你说此事么?我们二月初离开河州,最迟二月底要赶到京城。”这是陛下给的恩典,错过这个日期就不好了。也因为如今冰天月底不好赶路,所以出发的时间要早一些,就为了路上不那么辛苦,也好防备谁有个万一耽搁时间。

  褚遂铭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嘴。长乐眸光莹亮的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徐大人此去京城,可有人护送?”

  这个问题把长乐问住了,说实话她还真没考虑过这点。不过褚遂铭提出来了,那就证明他们此番回京,路上可能不会太安稳。

  可是为什么呢?

  二叔都离开辽东了,辽东的豪强世家还会对二叔动手么?

  长乐第一时间把“锅”往辽东的那些豪强世家身上按,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二叔在辽东的动作太大,把这些豪强世家掀了个底朝天不说,还让人家家破人亡。

  找他报仇是人之常情。

  可话又说回来了,那些豪强多行不义,但凡作恶多端的都被斩首或流放了,留下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他们也没报仇的能力啊?

  所以会动手的人不是辽东的,那会是哪里的呢?

  长乐到底不傻,很快就想到,辽东的世家之患解除,可大齐这么大,其余地方的世家可都风光着呢。

  何况二叔回京后,继续外任的机会特别大,届时允文帝最可能派给二叔的差事,依旧是让他肃清地方上的豪强世家。

  这也就无怪乎会有人半路上出手了,毕竟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早一会儿动手,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啊。

  长乐心中想通了这些事,可是否有人护送他们回京,这事儿她还真不知晓。但二叔也应该有万全的安排,这点她不用担心。

  听长乐如此一说,褚遂铭默念了一句,“也是。别人走一步看三步,指挥使大人走一步恨不能看之后的十步、二十步,有他在,你们是不用忧心。”

  长乐总觉得他说话这口气酸酸的,听得她心里不舒坦。她将这归咎于褚遂铭对叔叔的羡慕嫉妒恨——褚遂铭是不错,如今也是六品的校尉了,可比起叔叔来还差得远。

  长乐这么想着,心里舒坦一些,又提及了铺子的事儿,“我听掌柜说,一直没人去看房子,是不好出租么?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毕竟河州如今这么繁华,铺子可是千金难求。更何况早先紧挨那栋小楼的一条街道被改建,扩宽了五米有余。那条街现在是仅次于河州主干道的街道,来往行人多在那条街上落脚。人多了,生意红火了,铺子不说日进斗金,却也差不到哪去。尤其那幢小楼位置还好,还特别宽敞,若是出租的信息放出去,指定马上被人预定下来。

  可就是这么奇怪,都出了元宵节了,那里依旧没人带去租赁。

  长乐想到某个可能,就问褚遂铭,“是不是你们根本没往外说出租的消息?还是你有别的打算,准备自己做生意?”

  褚遂铭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还能一一过问啊?满心都是这些铜臭,我还建功立业不建了?事情都交给钱来处理,那钱串子总归能将利益最大化。”

  长乐:“……”

  这又怎么了?怎么花说不了两句,这人又想发脾气?

  长乐眉头微蹙,一些久远的记忆不受控制的又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这人说她“不过如此”,贬低她的相貌,还鄙薄她的品性。若没今天这一遭,她险些说服自己忘记早先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可再怎么大度,长乐不得不承认,那些话她真的非常非常介怀,介怀到至今回忆起,心里都酸楚的很。

  狗脾气,惯得你。话不能好好说,懒得理会你。

  长乐拉下小脸,当即扭过头叫文青文华,“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下山吧。那熊瞎子得尽快处理,一会儿还要炮制。”

  文青文华早等不及了,两人“唉”了一声,文华赶紧提起背篓背在身后文青则狠狠瞪了褚遂铭一眼,挤到两人中间,“姑娘我扶着你,这是个下坡路,小心滑倒。”

  褚遂铭有些呆愣,他说什么了?怎么又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先别走,把话说清楚啊。

  褚遂铭想喊人,可该喊什么?

  叫“长乐”么?他脸不受控制泛上几许红色,又赶紧摇了摇脑袋,把里边的黄色废料邀掉。姑娘家的名字那是你一个外男叫的,让徐指挥使知道他这么唐突他侄女,能扒了他的皮。

  那叫“徐姑娘”?

  天下姓徐的姑娘那么多,不说远的,就是指挥使府里就有三个,这个称呼不具有特殊性和代表性,也不能喊?

  那喊“徐大姑娘”?

  这又是什么鬼!

  褚遂铭自己心里先唾弃了两句,可眼看着长乐要走远了,他嘴比脑子快,已经喊了一句“徐大姑娘”。

  文青文华和长乐全都回头,长乐还绷着小脸,一副不高兴但强忍的模样。文青文华就不客气多了,两人防狗一样防着他,好似生恐他狂犬病发作,逮住他咬一口似得。

  褚遂铭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改换做一句,“姑娘说要把除了药用的熊肉都给我们,这话还作数不做?”

  长乐脸一黑,“我说话算话。”

  文青文华眉头一竖,褚遂铭觉得要不是为了徐府的声誉和长乐的形象,这两人得喷他个狗血淋头。

  什么熊肉不熊肉的,男子汉大丈夫你缺这两口肉吃了?还好意思要小姑娘的东西,什么德行。

  褚遂铭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自己心里也有些懊恼,可他素来是个心里越懊恼,面上越端得住的人。所以尽管心里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表现在外面的却是,他苛刻的,不要脸的,要求一个小姑娘信守承诺,把黑熊肉都给他。

  旁边那群不动声色旁观这边画面的兵匪子们,闻言一个趔趄,差点一个拽一个全都滚下山。

  自家少将军对人家小姑娘有兴趣,这点只要不眼瞎的都能看出来。可你追姑娘你就正儿八经的追,你倒好,不送东西不说好话,还债主似得逼迫人家信守承诺给东西。呵,就你这狗逼模样,你不打光棍谁打光棍。

  一帮士兵笑的前仰后合,仗着褚遂铭没空收拾他们,还演起电影来了。

  这个学着长乐的模样,摆出“懒得理你”的姿势。那个一脸“天凉王破”的表情,嘿嘿笑的猥琐的说,“不把熊肉叫出来,老子把你宰了炖汤喝?”

  这画面凶残不!可太他么凶残了!可这就是刚才少将军那副作态传输到他们脑海的模样。

  就这样的人,你说欠揍不?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打棒子锤他,将他打个半身不遂。

  长乐气咻咻的离开,丢给王叔几人一句话,“把黑熊留下给少将军吧,这么带下山挺麻烦,就留在这里让他们吃了省事。”

  王叔诸人:“……”

  褚遂铭:“……”

  一帮大头兵:“……”

  王叔几人对长乐的话非常信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姑娘说不要这黑熊了,要留下给弟兄们吃肉,那就留下。左右不管姑娘咋想的,他们按命令行事准没错。

  王叔几人丢下黑熊,和身后几十个汉子打了个招呼,一溜烟追上走远的长乐几人。

  后边那些大头兵目送他们一行人远去,才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们少将军的黑脸,啧啧啧议论开了。

  “啧啧啧,还是咱们少将军有脸面,还知道心疼咱们兄弟。看这黑熊个头大的,可够畅快了肚子吃几顿了。”

  “唉,肉好吃,可一想到这是咱们少将军从人家小姑娘那里‘勒索’来的,我就心虚的下不了口。这东西它是肉么?它是兄弟的良心啊。”

  “哥们你还有良心,你看看那某些人,他有良心那玩意么?人家姑娘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倒好,一言不合就要肉。这没眼色的,这辈子注定打光棍了。”

  这些人说话真没顾忌,话倒是实话,可他好说不好听,也当真戳心啊。没见褚遂铭一会儿功夫脸黑色青青了紫,跟打翻了调色盘似得,难看的不行。

  士兵里有个年轻的,眼神示意大家都悠着点吧,把少将军惹恼了,别说熊肉了,熊毛都不让你沾一根。

  那些老大哥们又那里不知道褚遂铭的为人?可就是因为知道,此刻才要多说几句啊。

  以为别说少将军就不会迁怒他们了么?天真!

  他们可是看了好大一场戏,少将军在他们跟前出丑,还因为惹恼了人家姑娘心里不舒坦。他收拾不了人家姑娘,那不得在咱们身上出气么?

  反正事后肯定要被算账的,索性现在说个痛快。

  话又说回来,这小子不知道跟谁较劲,话也不好好说清楚。他们就得逼他一逼,不然人家姑娘真回京城了,你再想追妻,追个屁啊。

  长乐回去后面色不佳,心情也不怎么美丽。

  文青和文华见状,姐妹两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们挤眉弄眼好一会儿,文化课开口说,“姑娘,反正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不少时间,趁这会儿有空,咱们不如到廖婆婆家去看看?”

  廖婆婆就是长乐需要复诊的病号之一。

  老人家早年上山捡柴火,不知道怎么的摔了一跤。当时就觉得四肢发麻,缓了一会儿后没其他反应,老人家就当没事儿一样拍拍屁股回家。可两个月后,突然瘫痪在床,半边身子动也不能动了。

  老人家多能敢一人,相当初公婆和当家的被泥石流冲走,死无全尸。是她一个寡妇把儿子拉扯大,还给起了三家泥瓦房,给儿子娶了媳妇,让日子过了起来。可眼瞅着该享儿孙福了,她这不争气的身子完全败坏了。老人家担心给儿子添负担,又担心治疗的费用昂贵,拖累的全家人跟着受苦,为此咬舌自尽了两次。

  好悬两次都被救回来了,而廖婆婆的儿子和媳妇非常孝顺,将十里八村能请的大夫都请了,除了诊断出病因,对于后续治疗却毫无办法。

  老人家被村里的同年龄段的老姐妹们劝了又劝,倒是消了死志,可因为拖累了儿子儿媳,还让孙儿不好说媳妇,到底心存郁郁,精神萎靡。

  也就是长乐过来游医,其余人看她年轻不想用她,老人家的儿子和儿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请回了家去。结果,一阵下去廖婆婆早就没了知觉的上肢就有了蚂蚁啃噬的感觉。

  这是神医啊!!

  长乐被待为上宾,廖婆婆的病情也一再好转。

  不过瘫痪到底不是一朝能治愈的病,药方也需要看病人恢复情况更换,所以长乐过来“复诊”真的是情理之中。

  长乐被文青文华说动了心思,就将心中一些晦涩的念头给重新压了回去。

  她去了廖家,给廖婆婆重新诊脉开方,又被主家挽留吃了一顿午饭归来。

  后半晌长乐也忙碌在给病人“复诊”的行程中。

  他们也已经离开了淇县的柳树屯,该去了别的村落。

  不过这边本就荒僻,说是村落也不过三五十户人家,就这已经算是人烟茂盛的了。

  傍晚时,诸人在早就打点好的一户人家中落脚。

  这家的婆婆和媳妇都是爽快人,行事非常大气好客,又因为长乐是大夫,给村子里好几户人家瞧好了感冒烧热的症状,甚至还留了药方下来,这户人家心存感激,尽可能将家中较好的吃食都端上来。

  一大锅猪肉炖粉条,兔肉红烧,野鸡炖蘑菇,豆腐鲫鱼汤,二合面饼子足有一箩筐,还擀了好几张面饼,准备不够吃时就着鸡汤下面条。

  在贫穷落后的村落中,百姓家有几顿干饭吃就不错了。像是这种有鱼有肉的,那是过年都不敢想的待遇。

  长乐担心一顿饭把人家存了一年的东西都吃完,就在老大娘和大婶做饭时强调不用这么多,也不用吃这么好。正经的农家饭菜就不错,她可想那口了。

  那大娘牙都掉光了,脸上也都是皱纹。她说话大嗓门,距离近了震得人耳膜生疼。

  不过大娘是真热情,就说,“那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山上蜇摸来的,不花几个钱。闺女你别推辞,大娘知道你是担心吃穷了咱家,且不必这么想,咱家就是在这小山村里,其实也没那么穷的。”

  切菜的大婶也道,“以前也穷了点,可自从头上的青天大老爷换了,如今这日子好过多了。县里多了个收干货野物的点,蘑菇木耳啥的,不管啥时候送去,只要是干的人家都收。就是药材啥的,咱们不会处理。可但凡识两个字,去问人家大夫,大夫都肯告诉的。这摘个蘑菇木耳,采点药材啥的,这不跟地头拔草一样简单。哎呀,这两年凭着这几样,咱们手里可真存了几个钱。如今别看咱们村都是土胚房子,可你来年再看,肯定全都换成青钻瓦房了……”

  听着这婆媳俩说话,长乐面上的笑意渐渐的更浓郁了。

  县里的开始收干货,这还是州府传下的命令,而州府的人都是听指挥使大人的吩咐做事。所以,这都是二叔的功绩,是二叔在带领百姓们致富。

  干货买卖看似不起眼,但买卖的多了,利润就很可观了。反正就长乐所知,如今买卖干货赚取的银钱,几乎已经将州府往下属县城的道路都修了一遍。

  至于那些药材,因为数量过少,倒是没多大盈利。但有那南方的货商觉得辽东这边的药材药效好,还特地跑到这边来买药材。于是,百姓家里多多少少又添点进项。

  絮絮叨叨的,一顿饭就吃完了。

  晚上长乐和文青文华睡一个屋,百姓家都不宽敞,即便有空房子,也多是一两间。而这一两间屋子,也不是完全空置着的,里边大多还装了杂物。

  房源是真紧张,加上在外边本就没那么多讲究。所以长乐和两个丫鬟干脆挤在一张床上睡,倒是王叔六个人,大男人更没什么可讲究的,一张通铺也就挤下来。

  夜里窸窸窣窣的开会落雪,长乐听到动静起身,见外边地上已经白了,不由开始忧愁。

  她本来准备这两天就回去了,可若是雪下的大了,大雪封山十天半个月出不去是常事。

  她自己被关在这里倒没什么,就担心不能按时报平安叔叔婶婶会担心;还有,要是因为她耽搁了二叔回京的行程,那就不美了。

  长乐想着想着,眉头拧的更紧了。

  文青上了趟茅房回来,冻得浑身发抖。她看见长乐还站在窗口,就赶紧把她拉过来塞到被窝里,“姑娘你穿这么少,可别冻病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又管不住。你现在就好好睡,指不定天亮雪就停了。”

  文华往里边挪挪,让出暖的温热的地方给长乐睡,还给她掖掖被子,“睡吧姑娘,今天跑一天了,您也好好歇歇。”

  文青此时也上了床,哆哆嗦嗦的呼出着寒气,“这辽东可太冷了,我还是裹着棉袄棉裤去茅房呢,就这差点把我……”

  本来想说把“屁股冻掉”的,可她好歹是个姑娘家,即便从小在镖局长大,性格有些大大咧咧,但谁心里还没住着个小公主啊。

  文青嘿嘿一笑,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不说了,可文华和长乐还不知道她什么性子么?她口无遮拦的,能说啥他们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一时间长乐忍不住抿唇取笑她,“不能这么粗俗,以后说亲要把人吓坏的。”

  “那不能。”文青咧咧嘴说,“我得找个比我更粗俗的,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长乐:“……”

  并不能理解“粗俗”怎么和“日子有滋有味”挂上钩了。她渐渐培养出一些睡意,也就不说话了,脑子昏昏的一边做些有的没的梦,一边陷入沉睡中。

  将要睡死了,长乐陡然听到文青抑制不住的哈哈哈的笑声。

  她笑声很低,可以听出来是刻意憋着的。但许是因为太好笑了,憋又憋不住,便笑的连人带床都晃悠起来。

  长乐还没开口,文华已经轻声呵斥文青,“你发什么疯?小声点,可别把姑娘吵醒了。”

  文青看长乐睡得安然,以为没听见她们说话。便小心的凑过来和文华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说,外边这么冷,又下了雪,那些人可怎么办?”

  长乐心一动,想到什么,睡意登时消去一半。

  文青看文华瞪她,赶紧摆摆手,“我才没有幸灾乐祸,哎呦,我也不希望那些人吃苦的。他们都是护国卫边的士兵,我为他们祈福,让他们多活几年都来不及,又那里希望他们吃苦受累。这不是,那某个人还在里边么。哼,人家可是个少将军,从小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这么大冷天在外边受凄风苦雨,怕是没经历过。姐姐,你说他会不会冻病了?”

  文华伸手过来,掐了文青一把,“把你的小心思都收收,这都设么有的没的东西,你尽想些乱七八糟的。那位少将军的人品我不评价,行为作风我也无权置喙。但他的战功是实打实的,他也确实是为河州,为整个辽东做过大贡献的人。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尊重他,而不应该带着恶意去看人。尽管对他心存不满,心里想想就是。你这么大咧咧说出来,终究不好。”

  文青被训了,心里有些不忿。但是姐姐说的话又在理。褚遂铭虽然桀骜不驯,性格阴晴不定,又总是对他们姑娘不尊重。但他悍不畏死,奋勇杀敌,也算是个少年英才。

  他这样的人,身上有瑕疵,但也有闪光点。而闪光点足够大的时候,有些瑕疵是可以忽略不见的。

  文青腹诽,她才不会忽略他的瑕疵。不过念在他为国护边,骁勇善战的份儿上,大不了她做梦不扎他小人儿就是了。至于更多的,哼,她以后若还敢对姑娘不敬,看她不使些下作手段,让他吃些苦头。

  文青和文华很快睡着了,长乐却彻底没了睡意。

  窗外的落雪声更大了,显然雪下大了。

  屋里尽管烧着炕,身下也热乎乎的,但因为这家的房子只是土胚房,房门和窗子都是木作的,都有些年头了,冷风呼啸着从缝隙中卷进来,吹在人脸上有些生疼。

  长乐忍不住想,他们在屋里,尚且忍不住往被子里钻,那那些在山上训练,无处安身的士兵,还有那个据说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褚遂铭,这会儿又该怎样呢?

  他们之中应该没有懂医的人,而且他们的穿着也不是多厚实,这要是被冻病了,可是有可能丧命的。

  长乐再也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夜里她又听见轻微的声响,还以为是落雪压着枯枝的动静,倒没怎么在意。可第二天一早她正似睡非睡的,突然听见房主大娘惊叫了一声,“谁放在这里的熊胆?”

  长乐陡然睁开眼睛,人也一下坐起来。

  长乐起身,文华和文青也麻利的穿上衣裳。

  大冬天起床对人来说绝对是个考验。这可太冷的,冻得他们止不住浑身打颤。这种天气,在被窝里才是享受,她们好想再躺回床上啊。

  但是不可以,姑娘已经起了,她们做奴婢的哪里还有偷懒的道理。

  文青和文化慢了一步,等他们到厨房时,就见长乐和老大娘,以及王叔几个人都在了。而文化和文青在厨房门口碰见了老婆婆的儿子儿媳,两人也被吵醒了,赶紧过来看看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长乐看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熊胆和熊掌,以及其余一些药用的东西,零零碎碎的包了好大一包裹。这些东西都清理过处理干净了,依照长乐的标准来看,也是不能处理的更完美。除了这些外,还有一张诺大的熊皮,正是那熊瞎子身上的。

  大娘说,“要不是这熊皮裹着这些东西,这熊胆啊啥的,早就被野猫叼走了。不过这啥人啊,偷偷摸摸把东西挂姑娘你们门上,这是姑娘你认识的人干的事儿吧?哎呦,再有下次,让人直接登门就好,咋还跟做贼似的。这人啊,指定是怕姑娘你不收这些东西,才偷偷摸摸过来的。这人感恩啊,肯定是个好人。”

  其余诸人一脸蒙圈,渐渐的,也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文华看姑娘沉着小脸,一时摸不透姑娘什么心思。不过东西送来了,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况且那黑熊还是他们打到的呢,把熊肉给那帮人吃已经便宜他们了,这熊胆他们不会处理,给他们也糟蹋东西,还不如留在他们姑娘手里实用。

  文华就试探着说,“姑娘,我把东西收起来吧?一会儿您用过早饭,就开始处理?”

  “……好。先拿下去吧。”

  文华回房安置东西了,长乐则叫了王叔出来,“夜里落雪,那些人身上怕是没带药。王叔您循着足迹去找找他们落脚的地方,看看有无人生病或旧疾复发。若是有,就把人带到这里来,我这两天不出去诊脉,咱们在这边呆两天,等雪化了,咱们就回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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