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头男
江绾今日肚子还是绞痛得厉害，昨天至今，出恭了不下三十次。
府医也给开过治疗腹泻的方子，吃完药不到一个时辰，又会一泻千里。
病弱中的人，总会格外贪恋亲情。
听说江鸿来探视，江绾感动得热泪盈眶。
外男不能入内宅，江绾是坐着轿椅去前厅见他的。
江鸿不明所以，以为江绾当了两日主母便娇气至此，不由得冷下脸来。
他使眼色给江绾，屏退了侯府的下人，只留下四个陪嫁丫鬟，这才劈头盖脸地斥道：“多跟你妹妹学学！她怎得不像你这般娇气，走两步能累死你？”
江绾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委屈得直掉眼泪。
连翘怯怯看她一眼，小声帮忙解释：“老爷，二—奶奶病了，身子虚得很。”
江鸿闻言，这才主意到江绾脸色灰败，一双眼睛虚弱无神。
但他哪能当着下人的面，朝自己女儿低头认错？
他清了清嗓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岔开话题：“我问你，陆二郎姨娘的孩子，为何会落胎？”
连翘闻言，心虚地抖了抖，悄悄往后退。
江绾失望地瞪着江鸿：“妹妹这么快就跟您告了状？她说我害了唐姨娘？父亲，您不能听凭她的一面之词，就给我定罪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江鸿睨着她，冷笑：“你本事大着呢。”
厚颜无耻地跟官差们借银子，跟丫鬟们借银子，还有……
“父亲怎得不怀疑是她诬陷女儿？我才是您看着长大的那一个，她……”
“她什么都没说，是陆家大郎说的，想让我把你接回江家管教。”江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三番两次被撵回娘家，江绾不嫌丢人，他还嫌着呢！
江绾：“……”
小红虽然投了井，但听说陆辞寒并不相信她是罪魁祸首。
连翘是个活络性子，喜欢其他丫鬟聊天，熟知小红在瑶光阁并不受待见，前些日子还被唐沐瑶责骂过，这才怂恿了她帮忙。
所以小红怀恨在心，一时冲动报复唐沐瑶，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偏偏小红被连翘推下去时，拽了一把她的头发，手里一直紧紧握着连翘的几根青丝。
陆辞寒就凭此，断定小红不是主动投的井。
不过他为了侯府名声，没有发话请仵作。江绾本以为事情到此可以不了了之，没成想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向她父亲告状？
下头男！
江鸿看江绾没话说了，料定她是在心虚，话头一转：“我再三转圜，说尽好话，他才决定不再追究！哼！所幸掌家权落到了你妹妹手里，都是一家人。她身边没有陪嫁的丫头，把你身边这几个都给她吧，也能帮衬着料理侯府的庶务。”
都是从江家出来的，帮着料理侯府庶务，只会对江家有好处。
他近来仗着陆辞寒的好名声，和几位朝臣走得颇近，以前他主动交好，这几个可都是不带搭理他的！
“凭什么！”江绾气得浑身发抖。
未来世子让给她了，连她的丫鬟都要抢过去？
感情她忙活至今，就是为了帮曲清如去顾家遭罪的吗？她什么都得不到？
眼泪扑簌簌流下，江绾不停地问他：“不带这么偏心的，我要见母亲，我想母亲了。”
四个陪嫁丫鬟都是心善的，看她伤心至此，没有一个不动容，便是连翘，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不知情的茯苓忍不住道：“老爷，我习惯了伺候大姑娘，哪能突然换主子，我不去。”
麦冬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只是忧伤地看着江绾。
紫苏虽然生了恻隐之心，却没傻到继续留下来。她打心底认定曲清如才是她的主子，她才不承认眼前这个心狠手辣又缺心眼的是主子。
连翘瑟瑟发抖，不敢表忠心。
江鸿看江绾如此，疾言厉色道：“别忘了我此前说过的话！”
江绾的眼泪一下僵住。
她想起江鸿是怎么逼迫她同意和曲清如换回身份的。
他说，她是武阳侯府的弃妇，便是让她削发为尼，都不会有人说他半句不是。
当然，这只是最轻的惩罚，她若执迷不悟坏江家前程，他便是不取她性命，也会让她看不见说不出……
江绾的眼底肉眼可见地浮现出害怕，撞见江鸿阴翳的视线，她的脖子倏然疼起来。
那是她死活不肯答应换回身份时，江鸿掐的。
她当时都快窒息了，两眼发黑，满脑子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真切。
像是死了，还没死透。
四肢明明还在，也还能听到江鸿在说话，却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种感觉叫人无比恐惧。
前世曲清如死之前，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她可没想杀人，都怪曲清如不识趣。如果曲清如当时便答应了，她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属于她自己的世界了。
江绾仿佛又回到窒息的状态，半死不活的，脑子转不过来。
良久，她才听到江鸿阴寒的声音，像一柄尖刀，直刺她心口：“你可想好了？”
“好，我、我同意。”江绾的唇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江鸿变脸似的，倏然堆上笑脸：“这才是我们江家的好女儿，快收拾收拾你的鬼样子，你们去把陆大郎请过来。”
片刻之后，陆辞寒过来了，江绾脸上的泪水也已经揩干净。
江鸿近乎讨好地笑着：“贤婿，清如当初都没个陪嫁，我作为她的父亲，很是愧疚。如今绾绾不当主母了，留这么多丫鬟在身边也是浪费，不如让她们去伺候清如吧。”
茯苓还在心疼着江绾，朝陆辞寒行了个礼：“大爷，让我留在二—奶奶身边照顾她吧，总不能让二—奶奶一个趁手的丫鬟都没有吧。”
陆辞寒颔首：“是个衷心的，那我便只挑两个吧，如此方显公平。”
江鸿点头：“好好好。”
随后，陆辞寒状似随意地指了紫苏和麦冬。
连翘当下便两眼发黑。
她特别想去伺候大奶奶，远离二—奶奶。
却又害怕去了大奶奶那头会露馅儿，更怕离开霜华院后，二—奶奶还继续拿她老子娘来要挟她。
但愿日后别再让她做那丧尽天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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