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外室

堂内熏着老太太喜欢的檀香，在穿堂的晚风内涌动着，比寻常清淡了些。

蒋氏拐手撑在坐榻另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帕子，故作瞧不见她。

柳拂缇直了身，上前将食盒里的点心一盘一盘摆在老太太面前的案上：“前些日为着重新理账，一直没得空来，今见母亲的身子好多了，儿媳便安心了。”

老太太斜眼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倒都是她爱吃的几样，话里话外敲打着她：“托主母的福，没把我这老婆子丢下不管，如今已经好了。”

“瞧母亲这话，是还在怪儿媳了。”柳拂缇温声言语，迎着老太太的话茬笑，“儿媳是想着，母亲本就病中难捱，您又一向不喜欢儿媳，若我来，说了什么母亲不爱听的话，让母亲更难受，岂非是儿媳的罪过？”

老太太没读过什么书，即便是听出柳拂缇阴阳怪调，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说辞驳她。

蒋氏这才在旁哼声：“我瞧你这主母如今是厉害了，牙尖嘴利，把你这个婆母都顶的说不出话来，我这个外人，哪里还敢在府上说话？”

柳拂缇站在老太太身侧，一面把罐子里的药往外倒，一面回：“二老太太这话没错，外人是不该多置喙我们侯府的事。”

蒋氏脸一僵，刚要发火，柳拂缇又恰到时宜把蒋氏的话噎回去：“可母亲没把二老夫人当外人，您在这安康园，想说什么都不妨事。”

蕊心站在锦屏旁候着，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夫人这意思，不就是摆明了告诉蒋氏，老夫人没把她当外人，并不代表她是侯府的人，什么话在安康园说说也便罢了，出了这院子再多嘴，那就是拎不清。

“好好好，这个侯府我看是待不得，我走便是。”

柳拂缇把药碗放在桌上，亲自端来净手的铜盆摆在二人面前，蒋氏气得起身，推开端水的柳拂缇，里面的水撒了不少出来。

“二老夫人别急着走啊。”柳拂缇将铜盆放在一边，在蒋氏身后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事同母亲商量，您是家中长辈，刚好也给我拿个主意。”

柳拂缇态度恳切，称蒋氏为长辈，她这才驻了足，似是有些没想到柳拂缇会叫她一同议事，倒也是给足了她面子。

“你快坐下！”老太太往前挪了两步，把蒋氏拉回去坐着，又看向柳拂缇，缓了口气，“你也坐着说。”

“如今柳姨娘的身子越发重了，怕是伺候不得侯爷了。”

柳拂缇也不拐弯抹角，遣了屋里的下人们，开门见山地问，“这几日侯爷都不宿在府上，想来母亲当是知道。”

老太太神色一凛，试图解释：“宥林是……”

“母亲不必瞒我。”柳拂缇扶了下发簪，断了她的话，面色平和，“我差人瞧过了，那叶氏是个老实的，且我方才知晓，侯爷与她有情多年，还有个七岁的孩童，倒是难得。”

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向柳拂缇，怎么也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既然她早知晓，竟一点没有怨怼？

“你……你不气？”老太太没忍住问道。

柳拂缇低低笑着，仿若置身事外：“母亲是误会儿媳了，咱们侯府后嗣有人，侯爷能开枝散叶，多些姐妹与儿媳一同伺候您老人家，帮我分忧，我有何好气的？”

见柳拂缇这样说，老太太这才舒展愁眉，百感交集，一把拉住了柳拂绨的手：“拂缇啊，你能这么想，娘是没想到，甚好，甚好！”

老太太言辞发哽，似是裹挟着连日被柳莺莺压迫的委屈，捏着袖子拭了下眼角。

蒋氏闻言，诧色满面：“姐姐，这事你怎么没同我讲？”

老太太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小声道：“宥林他一直瞒着我，这事我也是前两日将才得知，且那叶氏……唉，出身不干净，若要入府，对宥林的声明有损，只能当外室养着。”

柳拂缇则道：“母亲，可距柳姨娘临产还有几个月，总不能没人伺候侯爷，叫侯爷日日往外跑吧？更何况叶氏有子，我们侯府的子嗣沦落在外，您老人家不心疼吗？二老夫人，您说呢？”

蒋氏哗然，不由自主地看向柳拂缇，心里像是盘算着什么，面上顺口点头：“咳，是这么个理儿。”

“只纳妾这种事，我虽是主母，可以做主，但想着还得来知会母亲一声，问问您老人家的意思。”柳拂缇循循善诱，也没给老太太细琢磨的时间，“再晚了，这事传出去，那才是真的不光彩，母亲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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