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凶镯(一)
是夜,万家灯火已灭,唯有秦家依旧灯火通明,众多家仆提着灯笼走开走去,疲累困倦却不得不四处找寻,他们的老爷不见了。
秦家家主秦瑫两年前患了失心疯,时好时坏,好时照常可处理秦家的生意,坏时则疯癫如恶犬,见人就咬。
秦家上下都见过他们老爷的疯样子,但他们对外都守口如瓶,因为他们的新家主秦卿卿的手腕更加强硬,府中只要有一人敢对外胡言乱语,轻则扣掉半年的工钱,重则驱赶出府,而且无法在汴京生活。
最近这几日,秦卿卿更是勒令管家严查府中众家仆,尤其是与卫王府有过接触的仆人,但凡给卫王府传递消息的,二十大棍处置,因而家仆们对秦卿卿是又敬又怕。
屋檐之下,夜风袭来,红通通的灯笼不停地摇晃、摇晃,秦卿卿望着这张“招福纳祥”的牌匾,忽然间一阵昏眩,胖胖的老管家提着灯笼,慢慢从远处小跑过来,待到秦卿卿面前之时,一边喘气一边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找到老爷了,在后院水井里,没气了。”
听到这么一句“没气了”,秦卿卿的脑袋轰了一下,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老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了秦卿卿,秦卿卿推开老管家,独自趴在门槛,她并未哭出声,但是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淌,说了一句让人心疼的话,“黎叔,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小姐,你可得撑住,你是秦家唯一的血脉,今后秦家是荣是败,全靠你了。”老管家抹泪劝导,面前的身形羸弱的小姐,他瞧见了就心疼,他是看着秦卿卿长大的,今后秦家的重担全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的小姐得多辛苦……
“黎叔,天一亮便开始张罗父亲的丧事,提前告知茶行、米行、药行以及玉器铺的四个掌柜,让他们早点做好准备,千万不要在丧葬期间出事。”
“是,小姐。”老管家得了指令,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花,提着灯笼在院子小跑,四处嘱咐仆人们该做那些事情,秦府这一夜,无人入眠。
秦卿卿擦干泪水,撑着门摇摇晃晃地站起,她从经过的仆人手里,取走了一盏灯笼,她一步一步走过秦家的大小房间,漫无目的地走过书房、厨房、库房,最后止步在了后院的凉亭。
老管家早就将秦家家主的尸体抬走了,整个后院一片漆黑,在这里,秦卿卿没有听到虫蛙鸣叫之声,它们似乎也在可怜她,不忍再鸣叫。夜空倒是很热闹,无数星星悬挂高空,但一弯明月偏偏被乌云遮挡,秦卿卿吹灭灯芯,这一下子,她整个人都置身在黑暗里,没有一丝光亮。
寂静的后院里,传来一声声歌唱,秦卿卿听了好久才听出她唱的是李太白的《长相思》。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一句又一句,随风传入秦卿卿的耳中,能唱出这么幽怨的歌声,也就只有沈嫣了,秦卿卿想起了以前,她打趣沈嫣的话:“若沈姐姐去茶馆弹曲卖唱,不出半日,必定赚得盆满钵盈。”
长夜漫漫,断肠人声泪俱下。
不过一夜,城中大部分商铺,纷纷在门前系上一块白布,曾应等人驾车路过这些商铺之时,看着这些景象,觉得十分的奇怪,他拍拍卢云阳的肩膀,有些好奇地问道:“云阳,发生什么事了?”
“秦家家主秦瑫昨夜过世了,秦家名下的商铺都在吊唁家主呢。”
“看来秦老爷是个富可敌国的商贾啊,大半条街都挂上了白布。”
“唉,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又如何?亲人不在了,留这些钱有何用?可怜的秦家小姐秦卿卿,从此无依无靠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家业,她的周围可都是豺狼虎豹啊。”
“秦卿卿?”闭目养神的苏清月忽然睁开眼睛,“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别老想着秦家的事情,要是你们对秦小姐感兴趣,等会儿从内务府回来,我带你们去吊唁一下秦老爷。”
辰时,宫门大开,曾应、卢云阳、苏清月、花生四人站在雄伟壮丽的皇宫前,瞧着密不透风、无孔可入的宫墙以及守卫森严的宫门,曾应忍不住感叹:“道士我,还是头一次踏进皇宫呢,这天子住的地方果然不一般。”
“曾兄,别感叹了,赶紧跟上吧,我们得早点找到内务府的周总管。”
曾应应了一声,快步跟上他们三人,因为卫王提前知会过,守卫宫门的禁卫军并没有多加阻拦,卢云阳等人顺利地进入了皇宫,但是他们的身后始终紧跟着几个禁卫军,说是自由出入皇宫,但是卫王担心他们在皇宫惹祸,平白给自己添麻烦,所以特意交代他们务必跟着卢云阳等人。
因为宴席的缘故,卢云阳跟随他的父亲卢多逊进过几次皇宫,对皇宫也算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儿,这几人就找到了内务府,见着了内务府的周总管。
周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宦官,脸上总是挂着不得罪人的微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特别的明显,说话的声音既细又长,他总管宫廷里的所有的宦官、宫女,几个宫外之人过来找他,他丝毫不加理会。
但听到是卫王殿下这边的人,他立马转变态度,变得十分殷勤。
卢云阳跟这个周总管说了一番客套话后,直接进入正事,“周总管,此番前来,云阳只想询问一下您,最近几月宫中是否有侍卫、宫女失踪的案件?”
周总管挂着笑容的脸僵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了常态,“哪里来的谣言?宫中哪里发生过侍卫宫女失踪的事情,要是有,本总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那么,再麻烦周总管一个忙,请周总管皇宫中宫人的名册,以及一些因病过世、回家探亲的人员名单。”
“这个,这个名册我可以给你,但因病过世、回家探亲的名单,我需要一些时间整理,更何况你们不是还要找失踪的侍卫吗?宫中的防卫是由禁军何首领负责的,这宫中的侍卫也是何首领管的,你们不如先去去找找何首领?”
曾应听了,不由地翻起了白眼,他将卢云阳扯到屋子外面,低声跟他说:“卢兄,这老狐狸藏藏掖掖的,老是找借口推脱不给我们名册,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这里是皇宫,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卢云阳也感觉有些不对,但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求助于曾应。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和苏美人在这里守着这个老狐狸,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你和花生去找找那位何首领。”
“好,就这么说定了!”
屋子里头的三个人,完全不知道门外之人在谈些什么,卢云阳进屋之后,便对周总管说:“周总管,你继续找找名册,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这两位朋友说,他们可以协助您的的,我先过去找找何首领了。”
周总管又露出他的招牌式笑容,“卢公子,本总管祝你在何首领处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谁也不知道这句祝愿的话是真是假,但曾应隐约感觉到,今日肯定是查不出什么的,还好,他还多做一些准备。苏清月在漫不经心地擦拭自己的匕首,她瞧见曾应凑近花生嘀咕了几句,花生的眼睛忽然发光,猛地点头,然后紧跟在卢云阳的身后离开了内务府。
瞧着周总管转身翻找人员名册的空隙,苏清月将曾应扯到门口,柳眉倒竖,压低了声音,“曾应,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皇宫,你让花生跟着卢云阳,万一花生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把你废了。”随即微微拉出匕首,她真的是生气了,她最讨厌的就是曾应乱做主张,将花生置于险境之中。
“苏美人,冷静一点,花生怎么可能有事,再怎么说她也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不是任何人都能伤着她的,你真的太杞人忧天了,况且,你这般护着花生,花生怎么长大,将来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面对呢……”
压迫感褪去,苏清月收了匕首,放开了曾应的衣襟,她环抱双臂走到了内务府外面,清风袭来,怎么也吹不平紧皱的眉头,曾应知道她的心里是极其矛盾的,既盼望如同亲妹妹一般的花生快些长大,但又不忍让她受苦。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小花生啊,你是多么幸运啊,能遇到这么一个关心的姐姐……”
周总管仍在一堆账本中寻找人员名册,而离开了内务府的卢云阳则带着花生,去寻找了何首领,卫王安排的四个禁卫军也分成两队,两人看守内务府,另外两人紧跟卢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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