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章 双鱼莲花
梦境漆黑,总是有意无意的梦回多年前的那一日。
血腥和惨叫声弥漫在身边,挥之不去。
“阮筠琦,你逃不掉了……”一张永远看不清的脸,一个可怖而又听不清的声音,就这么将她从梦中惊醒。
墨国嘉禹十八年,八月初二。
醒来时,一身的虚汗,气喘吁吁。
一偏头,看见了陆笙。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很是乏累的样子。
也不知是暖了心,还是感动的紧,忽然希望一直如此沉睡下去,不问世事。
“醒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手只微微的动了动,竟将他吵醒了?醒来时,也不顾自己僵硬的身子,先问了筠琦。
心底涌起的阵阵暖流,连带她的声音都细腻了几分:“师傅,我没事。倒是你,趴在这里睡了一宿,不难过么?”
师傅和她虽是年龄有着一定的差距,可如此近距离的凝视彼此,倒是少见的。好像她从不觉得师傅老,鬓角都是年轻的。
他也从不以为筠琦无知,若是可以,一直幼稚下去,也是理所应当,求之不得。
陆笙摇了摇头,站起身时,身子还是略微的僵硬:“舞姑娘准备了吃的,我去端来,你且吃些。”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
听师兄说,那时候他也年少,还不懂得照顾她,于是大多情况下,都是师傅在寸步不离的看着、守着。
于这些,她其实也没有多少的记忆了。
看他一步一步走的有些吃力时,情不自禁的心疼了。
“你既然喜欢你师傅,为何不坦诚一些?”舞裳华接着走了进来,看着她如此眼神,什么都明白了。
哪里需要想明白了再说,分明是借口。
筠琦坐起,无奈的笑着:“裳华,你知道当初为何我那么喜欢延月,见了一面就愿意成为很好的朋友么?”
延月是苦命的人,可理由不会如此的简单。
“若说是同情,你倒不是那么泛滥爱心的无知之人。
莫非是,延月的决定?”舞裳华提及延月这个名字,好像面对莫衣一般,没有多少的留恋了。
说到底,经历了这一年,能彻底放下,也是不容易啊。
延月的决定?是,延月的决定。“当初,延月身患重症恐难治愈,大夫判定她剩下时日无几。
她没有就此诀别,不愿连累莫衣,而是倾其所有,只求离世之前,可以将这最美的爱情,全部交给莫衣。
没有人束缚莫衣,要他此生此世非延月不得再娶,是他自己接受不了,又难以面对罢了。
可延月在此情况之下,依旧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离开了一个变心的男人。”
筠琦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每一句话都能带着舞裳华的记忆,回到当初。
一年多前,延月生了病,被路人送去了当地还算颇有名望的大夫那里。
醒来时,大夫一脸无可奈何而又惋惜的样子。
“我,这是在哪里?”当时,还没有看懂大夫眼中的惋惜,延月只是略微显得谨慎了些。
大夫将前因后果,以及她全部的病情一一告知,最终善意的劝解她,时日无多了,还是早些料理身后事,不让自己遗憾终身吧。
延月当下犹如晴空霹雳,什么都听不下去,只记得,最后是被好姐妹洁儿拦下的。
“延月,你这是怎么了?”
洁儿的脸上都是担忧,见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根本没有血色的。
延月大哭了一场,也将此事告知了她。洁儿最终说出了她的意见,默默离开。
“你和莫衣是青梅竹马,他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与其让他一辈子痛苦,不如就此失踪,好让他短痛一时就过去了。”
洁儿所言,虽是极好的选择,可奈何对于她而言却是最大的打击。
明明是她即将不在人世,为何还要在这样的时刻,看不见心上人,还要彼此折磨?
延月,拒绝了。
当她身心疲惫找到了莫衣,向他坦言自己的病情,凄楚十分:“……我不求你今生只爱我一个,但求陪我走过这人生的最后一刻。
只求,我离开之后,你还能遇见喜欢的人,和她白首偕老。
如果世上有人愿意替我爱你,我很感激。”
延月的个性鲜明,得到时,最好都是自己的。若要失去,也不强求。
可,她不知,今日的肺腑之言,在日后发生之事时,显得那么可笑而又不堪。
“一切,都过去了。”舞裳华已不是当初的延月,所爱之人也不再是莫衣,而是杨韩冬。
看她极为轻松和语气与眼神,她很清楚,这段过往,真的已经放下了。
筠琦看中的也是这个,其实曾经的她,何尝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而险些想要放弃自己和一切?“一直以来,我都是身患奇病,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我。
有时候,我仿佛觉得自己是治不好了。我就想着,既然我治不好,那我就不要遇见我喜欢的人吧,否则岂不是害了他的一生?
可后来,我想明白了。
活在当下,如果我也是真的时日无几,何必纠结这些那些?只要你我无悔,还有什么比这个重要呢?
所以遇见你的时候,相见恨晚,可惜没能早一步认识你。”
果真是女子间都有的细腻和感性,二人更加欣喜。
“那,你对你师傅到底是什么心思?”聊着聊着又聊回了当下的情况。
面对舞裳华的好奇,筠琦的脸上红了又红:“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早就心仪他的。”
偷偷告诉?嗯,这个声音的确很小。不过为何不愿意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呢?不等舞裳华将疑惑问出,筠琦便又轻轻的说着。
“待我了了我的心愿,我会安安心心的守在他身边。”心愿,复仇罢了。
舞裳华虽不知,可也能感受到,她所说的心愿,绝不是一般事情这么简单。
“可你方才才说,只要你们彼此无悔,没有什么更重要的。
我看你要完成的事情,一定很危险,你就不怕现在不说,终身错过么?”
终身错过?爹,娘,她阮家上下,又有多少是和心爱的人终身错过的?这个仇,她岂能说不报就不报了?
若不是这个阴谋者,她不会是现在的阮筠琦,不会是孤儿。
如果和师傅的缘分,只能用家破人亡换来,那她宁可不要,宁可一辈子不嫁,等来生再续。
莞尔一笑,这些没有必要告诉舞裳华:“怕啊,所以我会尽快完成我的事情。”
这事究竟是有多么的重要,如此的焦急?
正午时分,出去采购回来的二人,看着筠琦和舞裳华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闲聊,也不埋怨,反而觉得很是幸福。
“辛苦了。”舞裳华见他们回来了,便起身沏了茶水,“这么多啊。”
东西不少,都是成亲需要用的。
杨韩冬可是一点都不累的样子,不经意一看,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东西。“那是?”
一个食盒,食盒的图案,好像有点特别。
“哪来的?”同样,引起了陆笙的好奇,以及警惕。
筠琦略微一惊,虽然知道那图案有点奇怪,但是由于她没有见过,遂没有大惊小怪。可眼下,这两个人的表情,异常的很,莫非是不得了的?
“一个时辰之前,邻居家送来的。说是礼尚往来,感谢上次我们送的礼物的。”
舞裳华没明白这两个男人如此紧张是为了什么,只是轻轻的将食盒打开:“就是一些点心,没什么别的。”
往里看去,点心已然少了一半,又过了一个时辰,就是有毒也早该发作才是,那就是没有毒。
看起来,食盒唯一的作用,就是那个图案标识。
是警醒了陆笙,还是杨韩冬呢?为何他们都是如此的紧张?
“该不会,是有人跟踪我们?
那究竟跟踪的是我们,还是他们?”筠琦坐不住了,如果跟踪的是舞裳华他们,那就是说,冲着杨韩冬来的。那他们还能是有安生的日子么?
如果冲着他们师徒,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一句不知,看来这二人都和这个图案的背后有所牵扯,所以很难判断,究竟是针对哪一方或是一并。
特殊时期,又怎好不把对方的安危看的更加重要一些?
“那,这个图案的背后,是什么意思?是哪个门派还是?”
筠琦不知,这个图案,对于他们而言,和杨韩冬而言,都是梦魇。
双鱼为底,莲花在上。遂称之,鱼莲花。
鱼莲花,是光影堂的标志。光影堂是什么地方呢,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地狱。
为什么筠琦不知,只因十一年前,光影堂终被朝廷一举歼灭。此后,再无人敢继续谈论关于光影堂的任何。
他们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非要形容,就是如同杀手云集之处。可他们的特殊便是,所有买家出钱,最终人都会惨死在光影堂的鱼莲花池。
听说,鱼莲花池的血水,常年不会干涸。就连十一年前,官府围剿之际,那整个池子里都是血色弥漫,满池的血腥味道。
据说,当年围剿,光影堂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余党,怎么还会有人用鱼莲花这样的标志?
且不说其他,那一次围剿光影堂,还是陆笙找出的位置,遂,如是复仇,只怕他们逃不过了。
而对于杨韩冬而言,这恐怖,却不仅仅是复仇了。
至于为何,杨韩冬不言,陆笙也还是能够猜的出。光影堂还有一个死对头,当年也是这个人联合官府,才得以将光影堂一夜之间毁灭。
而这个门派秘密合谋,一直处于高级机密,除了最高指挥的人,无人知晓。
这个门派,叫兰相门,标志便是隶书的令字。
“大概是别人的障眼法吧,毕竟那个门派已经全数歼灭,不可能再有了。”听师傅的语气,这个门派一点都不简单,可既然如此令人闻风丧胆,必然是个名声不小的门派。
陆笙只是这样说着,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既然敢用鱼莲花,就表示这个人一定和鱼莲花有所关联。
等一下,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
十一年前,是阮家灭门前一年,也是胡婧回图伏村失踪的那一年。
到底,事情的开端,是阮家灭门,还是接二连三的事情早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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