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 渊安山战
一条寂静的路上,四个人没有一个说话。
凡洛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薛谷铭,也是奇怪,这少年的资质甚好,锻炼也是有佳,怎么江湖上没有一点的风声?
抬眼时,望见了前面的一座山峰。“前面就是汇合的地方了。”凡洛提醒,若是真不希望这个公子掺和进来,恐怕就此打住是最好的。
可薛谷铭却异常冷静,那步伐并未停下:“渊安山?你们将在这里汇合?”尚不知筠琦汇合此地所为何,因而有些意外。
筠琦明白凡洛的意思,便停了下来。“我仔细想了想,可能需要麻烦薛家哥哥一件事。”
薛家哥哥,这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这一声薛家哥哥,唤得如同回到了昔年,都还是孩子的时候。
莫名的温暖,传遍了全身。“何事?”
他眼中露出的坚定,仿佛传达着一个信念:只要是她说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筠琦看见了他这样炽热的眼神,心中有愧,而无法直言不讳:“如今,针对我者多数为了我的身世,可你父亲却很是清楚。我想请薛家哥哥回去向你父亲问清,究竟是谁害了我们阮家,我好找他们复仇!
此仇一日不报,我的身份一日不得坐实,我也一日难安。
如今我召集人手汇合在这渊安山,就是为了暂时躲避他们的追击以便稍作歇息。”
回身时,那隐藏极深的愧疚,终是没有被人发现,莞尔一笑,倾国倾城:“我可以等你半月,但半月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带领他们再次出发,去找所有有嫌疑的人。”
此番,倒是难为了他。筠琦明白,他们父子的关系,从小就奠定了的,薛亥丞是很难和薛谷铭真正的推心置腹。
可鉴于当年那一件事而言,薛亥丞又是真心待他的,所以无论如何,只要不危及他自身利益,必然能有结果。
可这一来一回,也足够把他调离的。
薛谷铭迟疑了一阵,并不担心从父亲口中问不出一点东西,只是眼下要是走了,谁来保护筠琦?任谁保护她,他都不能放心。
“你真的只是在此地集合而不是已经确定了仇人?”看着筠琦身边的蒙面人,他很难想象,轩辕陆笙的徒弟,阮筠琦的她,不会没有找到凶手。
薛谷铭有此一问,当真是不会轻易上当。筠琦倒不意外,否则才真是奇怪了呢。
“那是自然,我要真知道谁是我的仇人,不管他是谁,我一定杀过去,不留余地!”这般无情冷血的话里,薛谷铭却只听出了无奈和畏惧。明明小时候还不似这般,怎么现在就学会了把自己伪装起来了?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琦妹?
话在心底,却问不出口:“不用半个月,我七日方回!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身边的仆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薛谷铭已经往回澄开的路去了。
而此时,烟火已散,汇合出发便迫在眉睫。“也许,留下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凡洛总是神秘兮兮的打量着薛谷铭,似是从他身上,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
那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在筠琦眼中,却不那么的有意义了。“这都不重要,薛家的力量如果加入,我岂知他们薛家当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们阮家的事情?”
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是面对昔日儿时的玩伴,她也不能保证薛谷铭的可信,毕竟他的父亲,很可疑,而又曾经很刻意的安排了很多。
“那你这调虎离山之计恐不能长久,没准过一会,他就反应过来了不是么?”
凡洛看不懂她,始终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的不同寻常。和他见过的那些软弱而又无助的不同,和尹扶湘还是不完全一样。
筠琦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继续往渊安山走去。
渊安山,这就是约好的地点。
倘若这个人收到了消息,一定敢现身,他怎么会允许多年来布下的棋子,有翻盘的机会呢?
然而,越走近那里,越是莫名的颤抖着。颤抖着,不是由心中止不住的恐慌,而是这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少主。”龙蛟早已等候多时,远远的看见她便走了过去,“这里一切都已布置完善,只等贼人来了。”
机关和陷阱自然困不住那个处心积虑的家伙,可能减少对方的人马也是好的。再者,兵不厌诈,她吩咐人设下的连环陷阱,不信他们不中招。
“少主!山下发现他们的行踪了。”
一个暗哨传来的消息,委实激动了。来了,终于来了。
等着这一刻等的太久了。除了她,没有人是喜上眉梢的,因这一战,生死之间。
“按照计划行事,凡洛、龙蛟,我们走。”她想向天长笑,慰藉爹娘的在天之灵。可转眼便看见了不同人眼中不同的思绪,一时间,百感交集,终是没有这么破坏气氛。
凡洛却看见了她那一刻的释怀,仇人就要来到眼前了,仇人就要被自己亲手杀死了。如果是他,他却不会如此释怀的。
活着的时候,为了光影堂。死过一次后发现,光影堂不过如此。直到前不久,他看见这样的筠琦,顿悟这样的自己不该。
龙蛟又何尝没有此感?只是在筠琦眼里,现在是复仇大过一切。
风云起,江河乱,仇恨殆,人心哀。
正值正午时分,倏地,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并未完全被引去,只是坚守自己的位置上。
“龙蛟,随我……”话未说完,便听得又一声的巨响。震耳欲聋,声势越大越发显得此战激烈。他们人少,只得借助于渊安山的地势罢了。
所见之处,无不是烟火缭绕,今日风起,火势若是蔓延,牵连无辜该如何?
一个岔子间,声势浩荡的山林里,厮杀声传来。
“嗖嗖嗖”,一支支冷箭朝着他们三个而来。
龙蛟眼疾手快,拉着筠琦连忙躲向一边,借着粗大的树干才得以缓了缓这形势。
按理说,他们的人不会如此狼狈,怎么会让人轻易攻上来?
不,不对!“机关算尽却没料到此人的歹毒和阴险,发个信号,走最后一计!”
龙蛟并没有看出这形势背后的缘由,可这最后一计甚是可怕,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计,这么快?
哪怕只一眼的犹豫,哪怕还有一丝几率,她都不可以轻易放弃。
事实上,仇人近在咫尺,岂是她说放下就可以全身而退的?烽火连天,血流成河,不是早就预计到的?
“少主,先撤吧。”龙蛟隐隐起了担忧,这来人恐怕不少,看武功路数又不似一家,莫非是众多门派?
千钧一发,现在的形势严峻,显然不是筠琦能掌控的,可龙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主往别人的圈套里掉,严肃的看了过去。
然而,他看过去时,这一眼他怎么都忘不了。
明明最殇的神情,却恍惚如同死寂般的沉默。明明最想恨不过如此,却还是咬着唇期待会有一点点的奇迹。
他看懂了,那是她在祈求,祈求这一场杀戮,来帮她的人都安然无恙。那一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也许她更清楚,这些人和她不同,不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既然如此,为何不喊停?大概,是停不下了。
一个个被围住,殊死拼杀,突出重围后,又进入另一场殊死搏斗中。
她看着这一切,可她却只是躲在这里,受着所有人的保护么?
怎么办?是继续还是停手?
龙蛟不知道那些人的面具下都是什么身份,凡洛也不知。可筠琦清清楚楚,那一个个都是她曾经认识的,熟知的。
若是师傅在,师傅会怎么做?怎么做!
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来了,和天上突变的天色一样,来的那么不经意,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她甚至害怕选择,害怕面对,她不知道她是谁了,她不知道她为何在此?
渐渐发颤的身子不再温暖,渐渐迷失的本心不再明朗,内心正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因素不断的踊跃,踊跃逃离什么的掌控。
这一刻起,她将不再是她,又能是谁呢?
埋头间,心底里,正在呐喊:谁来解救我?救救他们?我不要他们为我复仇了,我宁可我一人和仇人同归于尽!
不要,不要再伤害他们了!
“琦妹,我来替你复仇!”
耳边,是个温柔的声音,声音充满了阳刚之气。
恰好在她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了。
这,好像是薛谷铭?
她一抬首,俨然看不见任何人,雨很大,分不清了。
恍惚间,她所有的挣扎全部消失了:“住手!
撤,都给我撤退!”
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全然忘记了这滂沱的大雨,忘记了这周遭对于她而言才是最危险的。
当其余人听闻之际,皆是一震。
帮她都是自愿的,她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又替他们担心了?
龙蛟甚至来不及前去护着她,她已被凡洛从箭雨下救出。
“疯了么?要我们帮忙的是你,现在就要撤退了么?”凡洛低声骂她,却很是不忍。
如果不是这样的她,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了。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他们停下来了,因为,根本逃不掉了。
他们原本在四周布下机关埋伏,可来的人也是四面八方都有,人数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多上几倍,且不来自同一门派。
仔细想想,筠琦也不是没有料到这一点,鉴于她目前被怀疑的身份,很可能招来这么多的武林人士。只是商议之时,否决了这个猜测。
“对,撤退!我不能把他们拖累的和我一样,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就像是凡洛一样,为何戴着面具?为了拿下它以后,还能安心的过着太平日子。
凡洛如此,别人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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