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往事（二）

眸中仇恨翻涌，眸光森冷骇人，眼角上挑，迸发的是绝对的杀意。

最初，她以为一切都是沐子晴所为，可是，到后来才明白过来，一个与她一般五岁的女孩，一个还是懵懂无知岁月的女孩，如何会有那般狠毒的心，又怎会想出那般计谋，若是说在沐子晴身后没人，她是怎样也不会相信的！

那日出了后门，入了闹市，却不想被人认出了身份。

正有人惊呼沐府小姐生辰之日怎么出府了时，却是突然有两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就那般在闹市之中掳走了她们两人。

再然后……再然后她便进入了那地牢之中，被囚禁十年，被沐子晴扒皮剔骨！

十年里，她不止一次疑惑当初沐子晴为何不直接骗走她，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将她掳走，难道她就不怕爹爹查到吗？

要知道以当初她对沐子晴的信任，若是沐子晴直接骗走她绝对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昔日疑惑，如今想来却是自己实在过于愚笨，又哪里明白沐子晴的打算。

骗走她，囚禁她，并不是沐子晴的目的，沐子晴的目的只是取代她！

在地牢里她就想，爹爹那般的宠她，了解她，为何却识不得沐子晴的真面目，为何不知道‘她’已经非她？

终于，在看了离羽所给的关于沐子晴的资料，看了世人眼中沐府小姐的生平往事后，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世人眼中沐府小姐生辰之日遭人掳去，沐府全体出动，甚至震动了天启皇室出寻，竟是只寻得一个悲痛至极的消息——两位小姐被一同丢下了万丈悬崖。

沐家主悲痛万分却并不放弃任何希望，一直坚持着亲自带人在悬崖下寻找。

其他人都在劝说沐家主放弃，已经这么久了，没有希望了啊！可是，沐家主对一切都置之不理，心中只有找女儿有一个念头！

沐家主对嫡女的宠爱，整个天启众人皆知，不可否认，沐子言在看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有所触动的，爹爹宠她，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如今那份情感早已淡漠。

相对于沐家主的爱女之情，她更关注的是沐子晴出现的方式，换了她的面皮，以她的身份出现的方式。

没有让沐家主的努力白费，终于，一个月后，沐家主沿着崖下河流寻找，在一处农庄中寻得了他的爱女。

只是，那时，她的女儿已经不认识他了，已经忘记所有，不知自己是谁的可怜孩子……

就这样，失了忆的沐府嫡女被寻了回来，而那个庶女大小姐却是再也未曾回来。

自此以后，沐家主对女儿的宠爱更甚以往……

这便是她被囚禁后发生的事情，沐子言忍不住冷笑，沐子晴当真是手段高明。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却足够让沐子晴成功换上她的面皮！若是没有众人眼下她们被掳的一幕，她又该如何挣得这一个月的换脸时间？

失忆，多么好的借口，从悬崖上跌落，撞伤了脑子，失忆了，谁会怀疑？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就算以后有了什么错，露出了什么破绽也由充分的理由，我不记得了啊，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啊，甚至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这般，难怪连爹爹都不曾怀疑了！

不过，五岁啊！五岁的沐子晴，如何能够思量这多，计划的如此慎密？

换脸，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做到的啊！

沐子言起身，行至窗前，看着窗外竹影摇曳，眸内森寒退去，化作了清明。

垂眸看着地面上影叶斑驳，扯唇轻笑，面目骇人。

以前，她不懂沐子晴为何不喜她，今日，看着高台上万众瞩目的沐子晴，看着她享受万人崇拜，看着她眸中的骄傲，感受到自己心中翻涌的恨意，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

是因为妒忌吧，妒忌她曾经拥有的一切，所以要夺了去！

曾经，爹爹因为深爱着逝去的娘亲，牵挂着不知生死的哥哥，便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而忽视了另一个女儿，沐子晴。

那时，她被宠成了一个公主，再加上还小不懂事，便看不懂沐子晴眸中的妒忌仇恨。

可怜她每次拿着爹爹给她的东西想要去讨好沐子晴，却不想是引得沐子晴更多的妒忌与仇恨，所以，沐子晴才会摔了她的东西。

的确，那时爹爹是将关注都给了她，可是，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沐子晴的事情，相反却是千方百计的讨好她。

沐子晴怎么就下的去手？就算是陌生人之间尚能产生不渝的情感，何况她们是血浓于水的姐妹啊！就是因为妒忌，沐子晴便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入了地狱的深渊！

当初，地牢中醒来时的恐慌她永远不会忘记。

当初，看着那带着面巾的女人拿着刀一步步向她走来时，她的绝望，她的恐惧，这么多年仍然如影随形。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是怎样大叫着着喊着站在一旁看着她的沐子晴，怎样喊着姐姐救她，怎样大叫着‘姐姐，我怕！’，而沐子晴又是怎样嫌弃地看着她说‘真吵！’

她抽噎着，却没有眼泪，死死压抑着恐惧，祈求地看着沐子晴‘姐姐，言言不吵，不要让她过来好不好，言言会很听话的，不会再吵的！”

那些，每每午夜梦回都会记得，从未曾忘却，从不敢忘却。

不敢忘却沐子晴的绝情！任她如何祈求，沐子晴都如看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一般，给予的只有绝情与嘲讽。

当那第一刀划在面庞，她清楚的记得那仿佛渗入灵魂的疼痛，想叫，却是叫不出，想逃，却是逃不掉。

疼痛蔓延整个面庞，直至整个面庞都被扒下，她竟是一直都清醒着，清醒着感知着一切，甚至清醒地看着那个侩子手拿着属于她的完整的一整张面皮张狂的大笑，看到沐子晴眉眼弯起的喜悦。

没有眼泪，她是没有眼泪的，纵然再痛，她不曾流过一滴泪！

她不会哭，她一直都知道，从记事起就莫名的知道，她不会哭，不能哭，若是哪天她流了泪，便是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

这次，她本以为自己会死的，可是，她没有哭，她没有死！

没有死，却是第一次尝到了真正的痛，亦是第一次学会了恨！

她恨，恨沐子晴的无情，恨沐子晴的狠毒。

可是，恨又如何？落在沐子晴的手中，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根本无法逃出去。

逃不掉，她想到了死，可是，她连寻死都不能，因为，沐子晴还惦记着她的骨，她的心，又怎么会给她死的机会？

每日喂她软骨散，浑身无力却还被束缚了手脚，即使是咬舌自尽也不能，就这般被沐子晴当做犯人般囚禁了起来。

一开始是有伤心难过，亲情碎裂，对着这个世界满心绝望，也的确是想到了死，每日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却总是痛苦的活着，日日受着折磨。

她曾祈求，祈求沐子晴杀了她，既然沐子晴已经得到了她想要了，得到了她的脸皮，她的身份，为何还要这样的折磨她？可是，她的祈求永远都得不到回应！

直到，沐子晴动手剔出她胸中的骨，她才真正明白，沐子晴留着她，还有用呢！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再也不想着去死，她要活着，总有一天她要让沐子晴尝受到她所遭受的一切！

仇恨，亦是从那时起，她的眼中心中有的只剩下仇恨！那一刻开始，沐子言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为复仇而生的一具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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