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想再看到你
又是等了许久,里面才有人来看门,这次门打开的,开门的是个长条脸,身材瘦小,但是双眼很调皮,是小苏。
兰若怕他也像大苏一样关上门,在他开门的那一刻,马上将身子站在门槛上,小苏见到来人想要冲进来似的,刚好说话,却看清楚了是兰若,不禁诧异:“金枝姐姐,你怎么哭了?”
兰若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用手摸摸脸上,真的,一脸的泪水,现在眼泪还是流个不停,怎么会哭了呢,连自己都不知道。
“金枝姐姐,你怎么来了?自打我们来到这修心院,整个皇宫好像都不认识我们了。”小苏抱怨着,皇宫就是最人情冷暖的地方,一朝得志,鸡犬升天,一朝走了背运,门可罗雀。以往整天往显仁宫跑的太监宫女们,那些来巴结大苏小苏的人,现在一个个都没了影子。
“我要见太子。”兰若顾不得回答小苏的问题,抬步就往里面走。
小苏并不阻拦,任由兰若进去,兰若走进院子里,眼前小小一排的平房,青砖木窗,原木的窗格子上糊的白色窗纸都破旧了,院中的几棵大树摇晃了一地的枯叶,大苏正拿着一柄扫把在打扫,别无他人。
大苏看到小苏放兰若进来,并不理会兰若,只训斥小苏:“你这小猴崽子,明知太子爷在这里闭门思过,怎么能放个姑娘进来呢?难道忘记了咱们太子爷是因为什么是进来的吗?你还想给太子爷多找一条罪名吗?”
小苏颇感委屈:“金枝姑娘又不是外人,来这里一天两夜了,都没有人来看看咱们太子爷,只有金枝姑娘肯来。”
大苏看看小苏,又看了看兰若,然后很平静的对小苏说:“你接着去打扫内室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兰若很是诧异:“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其他的宫人呢?”
大苏没有回到,很认真的继续打扫他的院子。
小苏冲兰若叹口气:“世态炎凉啊,以往显仁宫那么多的宫人,一听说太子爷被罚到这里,一个个的告假的告假,攀高枝的攀高枝,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服侍太子爷了。”
大苏仿佛很看得开,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抱怨:“不要埋怨别人,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
小苏倒不怕大苏骂他,最怕大苏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便不敢再多说关于这里的事情,自去打扫那排平房的内室。
兰若望着那些平房,想看贞元住在哪一间中,大苏却背对着她,一边扫地一边平和的说道:“金枝姑娘,您能来奴才很感激,改日定多多叩谢姑娘这份情谊,但是这里是男子闭门思过的地方,你在这里不方便。”
原理来如此,现在兰若才明白大苏为什么不让她进来,是怕别人说闲话,给贞元更多的罪名,毕竟贞元现在只是一个思过的人。
可是兰若舍不得走,她一定要看贞元一眼才放心,只一眼,“苏公公,往日太子爷待我不薄,我只希望能见太子爷一面,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兰若说的楚楚可怜。
而大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依旧扫他的落叶。兰若挨门挨户的去找,大苏也没有阻拦。
有一间的房门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兰若透过窗子上那坏了的窗纸看进去,室内只一床一桌一椅,床上挂着雪青色的帐子,地上是青砖,整间屋子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像是个年久失修的庙宇般冷清寒素,一个穿着洁白袍子的男子坐在桌前,看一本书,不过好像心不在焉,久久也不翻动一页,虽然那男子背对着兰若,但是兰若认得那身形,是贞元。
“太子爷,我是金枝,金枝啊,你给我开开门,我有话想和你说。”兰若在外面轻声喊,怕声音大了会吓到他。
而贞元丝滑没有听到兰若说话似的,又好像沉浸在书中,没有说话,没有回头,纹丝不动。
兰若有点着急:“太子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是小苏从隔壁一件屋子里端着一盆脏水出来泼到地上,“金枝姑娘,太子爷自打来到这里就不肯跟人说话,我们劝了很久也不行。”
“不说话?那有没有吃过东西?”兰若很是着急,定定的看着小苏等他回答。
小苏摇摇头,院子里有井,小苏去井边打一盆水上来,继续打扫屋子去。
这样不行,不吃东西会饿死的,在兰若心里,贞元那样一个谪仙般的人,少吃一顿都会饿,一直不吃怎么能行?
“太子爷!”兰若用力拍门,到后来干脆直接呼喊他的名字“贞元!贞元!你开门,你出来!人这一辈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这样想不开!”
寂静的院子里,除了雨越下越大,除了不怕下雨的大苏依然打扫落叶的声音,除了小苏出来换水的声音,除了兰若的呼喊声音,没有其他了。
兰若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衫,没有人来劝,深秋的雨中满是冰冷,最后大苏停止了打扫扫地,缓缓的走到兰若跟前,雨水正沿着大苏的袍子滴滴答答的流淌着。
“金枝姑娘,您请回吧,这里真的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大苏说起话来十分平静。
兰若不说话,只是执着的拍着门。
大苏没有再说什么,只在一旁默默的站立。
小苏也轻轻的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陪着他们站在雨里。
雨似乎无穷无尽,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子里一直木雕一样坐着的贞元缓缓的站了起来,因为屋中光线暗淡,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冷的似乎让人窒息。
贞元缓缓走到门口,打开门,大苏马上一脸的微笑:“太子爷,可要吃点什么?”
贞元摇摇头,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大苏很识趣的拉着小苏钻到一旁的屋子去了。
兰若一直没有动,呆呆的望着贞元,以往喜欢用金冠束发,但是现在只将漆黑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整齐的绾在头顶,灿烂过后的那种返璞归真,原本天下最柔和和煦的面庞,现在像是罩上了一层寒霜,晶亮的眸子像是极地冰寒的夜空,兰若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在大风大雪中行走的人喝到了冰水一样的感觉,从内到外的寒冷,透不过气来的寒冷。
只一天两夜的功夫,贞元就消瘦了很多,可在兰若眼中,即使消瘦,也是一种让人心疼的憔悴的美,兰若下意识的缓缓伸出手想抚摸一下他那苍白的面庞,但是在纤细的手指快要触到他的面庞的时候,贞元忽然面无表情的说:“不要碰我,你还想再陷害我吗?”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兰若的手停在半空收不回来,记得就在不久前,紫桃林中他们还一起说说笑笑,现在仿佛沧海桑田似的变幻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兰若自认为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一刻忽然像个呵护孩子的小母亲般柔声说道。
贞元一声冷笑:“你的机关也算用心良苦了,还想怎么样?”
为什么他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兰若怔怔的,“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不记得我了吗?”
“当然记得,乔金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忘不了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有情有义的事情,但在贞元口中说出来却咬牙切齿般。
“你和夏荷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她会被打死?”兰若想着小凤说的那些谣传,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很难相信他和夏荷有肌肤之亲。
贞元看着兰若,这个女子面色苍白,雨水已经打湿了她身上的那件雪青色的衫裙,长发绾一个懒妆髻,额头鬓角的碎发贴在脸上,更显得一张脸白皙秀气,灵动的明眸中隐忍着泪水,而湿衣裹在身上,凸显了美好的身形,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贞元是犯过一次这样严重错误的人,所以他别转开头:“你和夏荷串通一气,害的我身败名裂,现在你还不死心,想害死我才肯罢手吗?哼,不过,你这套美人计现在对我来说没用了,收起你这一套嘴脸吧。”
每一个字都针一般扎在兰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原来他以为夏荷的事情是她安排的,“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夏夜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会——”说道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兰若忽然觉得难以启齿,尤其在贞元面前。
贞元哐当一声关上门,“我不想再看见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贞元用身子抵住门,一字一顿的说道。门外这个女子他曾应有种莫名的心动,可是现在明白了,一切都是她的把戏,她陷害他,得利的是玉妃之子广平王,她应该是玉妃的心腹,若能痛痛快快的恨,或者打她一耳光或许会痛快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几次想抬手打她,最终都没有这样做,这个女子,曾经仙子般自紫桃林中的飞花中款款而出,他下不了手。自己落到这正地步他痛心,但更因为不能狠心的对待这个女子而更加心痛。
贞元的眼角有一丝泪。
兰若没有再拍门,雨水依然下着,已经是哗哗的大雨了,雨水打着兰若的身子,她整个人在雨中有点摇晃,但是声音是镇定的,因为心痛强忍的镇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门里面没有声音,但是贞元原本噙在眼角的泪却无声滑落。
兰若始终不相信夏荷会是那样一个轻贱的女子,更不相信贞元会和夏荷怎么样,后宫这些事情兰若不懂,但好歹她也是穿越而来的现代都市人,小说电视看了一大把,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有人陷害?任何电视剧中基本都会有什么茶水或吃食中下药的桥段,在兰若心里,贞元是个最纯洁的人,自然不会懂得这些伎俩。
“太子,你——”兰若本想问问他和夏荷可曾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但是有什么用呢?现在他已经沦落到这里了,而且对她的话一句也不信,说与不说都是一个样子的。
而屋子里的贞元听到兰若这欲言又止的话语的时候,还以为她又要出什么鬼花招,三步两步走到窗前的那张木桌上,桌上有一个砚台,贞元以前从不发火的,即使生气也会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现在抑制不住似的抄起那个四方的砚台砸向紧闭着的门。
“嘭”的一声,那声响让贞元自己也被镇住了,对于乔金枝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闻不问,可他居然会对她发火。
爱之深责之切,发火越大越是在乎一个人。只是贞元不明白,兰若也不明白。
砚台的墨汁从门缝中溅了出来,随着外面门上的雨水一起落下,木门上留下了几丝黑色的痕迹。
“太子爷,不管遇到了什么,都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要好好的吃饭睡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以前,现在,将来,都不会。我只是个单纯的想要喜欢你的人。”兰若在雨里缓缓的说,泪水伴着雨水滑落。
雨更加大了,小苏从一边的屋子里出来,手中一把旧的看不出颜色的破伞撑在兰若头上:“金枝姑娘,雨太大了,您进来避避雨吧。”小苏指着一旁的屋子想叫兰若进去。
兰若没有去,而是往外面走,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吃的,她要会倚霞殿,宫女们经常殿后的那间小茶室自己煮粥什么的。
小苏追着兰若,想将手中的伞给兰若,兰若没有接,脚步也不停的对小苏说:“好好照顾他,我很快就回来。”
小苏以前只知道兰若爱玩爱闹,从不知道兰若也有这般镇定的时候。
其实,兰若镇定的只是表面,内心已经柔肠百转。现在贞元神情憔悴,她不能倒下,她要照顾他的,日久见人心,他会明白她对他的情意的。
小苏一直将兰若送到院门口,闭门思过的人的奴才,是不能出这院子的,所以他只能目送兰若消失在暮色的雨中。
小苏将院门关紧,回身却看到了大苏无声无息的站在身后,“哥,金枝姑娘她,是个好人。”小苏直言不讳的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大苏没有对兰若发表任何意见,依然是显仁宫首领太监那般的威严:“现在咱们是闭门思过的人,以后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大苏的话无需解释无需讲道理,小苏向来是遵从的,但是今天:“哥,你相信是金枝姑娘陷害太子吗?”
大苏沉下脸来:“说过多少次,主子的事情咱们做奴才的不要议论。”大苏从未这般严厉过。
小苏不敢做声了,悄悄的跟着大苏回到屋子里,这间屋子算是厨房,门窗破败,室内只一个灶台一张破桌子,桌上只有一点米一点盐,连青菜都没有,在这里只能喝粥,大苏在煮粥了,很糙的米粥,在米里拣出很多沙子和虫子。
贞元一直靠在门上好久没有动,听着门外雨声淅淅沥沥,知道兰若已经去了,屋子中黑压压的,大概到了掌灯的时间了吧。他无力的走到床前,倒在床上,硬硬的木头床上只一层层薄薄的褥子,雨天里有种特别的阴潮,屋中的地气阴冷冷的,更加让屋中有种千年古墓的异样感觉,但是贞元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总是紫桃林兰若拉着那把她叫做兰若琴的样子,此时最恨的是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这样的雨天,几家欢乐几家愁。
排云殿,锦绣的大殿中烛火通明,玉妃穿着一身橘黄色的袍子,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满头金灿灿的珠宝首饰,粉光脂艳的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窗子开着一条缝隙,玉妃望着外面的雨景,雨中夹杂着凉凉的夜风,深秋的风也有沁骨的势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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