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选秀（上）

秀水阁坐南朝北，建筑在一个高台上，东西两个方向有层层的汉白玉的台阶可以上来。

高天流云下，阮贵妃和玉妃同时到达秀水阁，阮贵妃从东面，玉妃从西面，在宫女太监的围随下迈步款款踏上汉白玉的台阶。

远远的，两位皇宫里最有权势的妃子对面相碰，两人都高昂着头，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但是两人走到近前后，玉妃不得不给阮贵妃行个礼，阮贵妃是皇贵妃，而玉妃只是一个普通的妃子，份位上差着两个等级。

“皇贵妃娘娘，荣贵平安。”说是请安，玉妃只是略略弯了弯腰，并没有跪下去。

阮贵妃倒也不计较这些，赶忙装作很和善的样子说说：“玉妹妹快请起，都是皇上的妃子，不必这样客套。”

“这个不行，规矩是不能错了的。”玉妃故意装作很知书达理的样子。

两个人居然挽着手，像好姐妹似的往阁内走。

而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墨笛和兰若碰面的时候，兰若按照阮贵妃教导的，对墨笛正眼也不看，那气质目空一起，而墨笛自打上次被兰若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之后，在兰若面前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似的，见到兰若不由得就低下了头，紧跟在玉妃身后，玉妃是没有看到，要是看到肯定会气死。

秀水阁名字上叫做阁，其实只是一座庙宇似的大殿，以前是专门用来外苑的人进入内苑的时候休息用的，因为这里所处的位置刚好是内苑和外苑的交界处，便作为了选秀的地方，象征着秀女们只要能进入这里，就有进入后宫的希望。

秀水阁内已经生好了暖炉，比较空荡的大殿内挂满了大红的帐幔，透着新年即将到来的帝王家的喜气。

大殿正当中靠里面的位置摆放了两张红木的太师椅，椅子上套着大红的椅套，椅子前面是一张放有茶水和水果碟子的长几，供阮贵妃和玉妃渴了的时候饮用。

阮贵妃和玉妃一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兰若和墨笛分别带着自己宫里的人雁翅一样站在主子们身边，准备随时服侍。

秀女们一早就在宫外待命了，有专门的嬷嬷和教过兰若皇宫礼仪的周姑姑一起负责，周姑姑四十来岁的年纪，不胖不瘦的身材，一张团圆脸，一脸的和气，像是个天下最有耐心，怎么也不会生气的人。

周姑姑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袍子，头上只几支简单的发钗，素雅之中带着一丝不浮躁的华丽，走进秀水阁向两位宫中最有权势的妃子请示：“启禀皇贵妃、玉妃两位娘娘，秀女们已经在秀水阁外了。”

言下之意就是问两个当家的女人，是不是可以开始选了。

玉妃端起长几上的一杯兰花瓷盖碗的茶来慢慢吃着，没有说话，只用眼睛看着阮贵妃，让阮贵妃来做主，这样的事情无须争，争到了也没有实际的意义。

阮贵妃自然明白玉妃的心思，朝着周姑姑摆了一下手，连话也懒得说，摆手的意思就是下去准备吧，可以开始了。

周姑姑低着头倒退着出了秀水阁。

很快，外面站班的太监就开始高声唱名：“丽云县，七品县令之女，吴珍珠觐见皇贵妃、玉妃娘娘！”

唱名的意思就是将秀女的来历和家世报告出来，越是高官显宦家的女儿越能得到宫里人的喜爱，因为这样的人家调教出来的女儿一般都是知书达理的，不像贫民小户人家的女儿，没有念过书，言谈举止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这样的女子一般是不能做宫里的妃子，至多被皇上看上了可以侍寝，就算生下皇子，一般也都是会由某位妃子代为教养，怕皇子沾染了小家子的气息。

吴珍珠是第一个进去被挑选的，她身量高挑，皮肤白净，瓜子脸，丹凤眼，穿着件浅粉色的袍子，秀发温柔的盘在头上，插着几朵绢花和一支珍珠的发钗，不觉得怎么华丽，但是给人一种敦厚憨实的感觉。

吴珍珠被叫到名字后，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走进大殿内，一进去就跪倒在地，朝上叩头，这些礼仪周姑姑已经反复教过她们了。

“平身吧。”阮贵妃不温不火的说道“一大早就等在外面了吧，今年的天气可真冷，冻坏了吧。”

吴珍珠没有想到这个天仙似的妃子这样和颜悦色，赶忙朝着阮贵妃行个礼：“谢娘娘为臣女挂心，周姑姑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好，臣女一切都好。”

吴珍珠说话的声音很温柔，音质也很清脆，就是略为带着一点点方言的味道，有点乡下气。

玉妃见着吴珍珠一点也不识相，只朝着阮贵妃含笑答话，当她是透明的似的，其实吴珍珠只是朝着问她话的人恭敬的回话，若是玉妃也问话，她同样也会朝着玉妃这般恭敬，而玉妃今天就是要同阮贵妃作对，阮贵妃看着好的，她偏偏要挑毛病。

“吴珍珠落选。”玉妃昂着头，趾高气昂的说道。

“啊？”吴珍珠惊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左思右想，并没有任何失态的地方，怎么就会落选了呢，来选秀之前，她曾经梦想过做宫里的高高在上的妃子，享尽荣华富贵，眼看美梦就要破灭，眼泪都快出来了。

阮贵妃见玉妃说了话，也有点意外这个吴珍珠为什么会落选，但是既然玉妃要做这个恶人，她乐的看戏，端起一杯茶来慢慢喝着，由着玉妃自己往下唱戏。

吴珍珠再也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不知臣女错在何处，请娘娘教导。”她真的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玉妃则更加生气，刚刚朝着阮贵妃那样恭敬，现在居然敢质问自己，其实玉妃并没有想到，吴珍珠朝着阮贵妃那样恭敬，是因为阮贵妃问的都是人情冷暖的话，而玉妃说的则是鸡蛋里挑骨头的话。

玉妃不由得柳眉倒竖，一脸寒霜：“大胆！”

玉妃发火的时候是很有威严的，阮贵妃和兰若自然不当回事，但是墨笛首先吓了一跳，收到更大打击的则是吴珍珠，她虽然是只是个县令的女儿，但是自幼也是和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娇生惯养的，从来没有人大声喝斥过她一句，今天玉妃一声喝斥，对她来说就是晴天霹雳，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大殿内铺着的是暗红色的地砖，像是坐在了一片干涸的血迹上。

这时候，玉妃慢条斯理的接着说：“本宫告诉你，为什么让你落选，也好让你心服口服。我南越国地大物博，是天朝上邦，后宫上至皇后下到宫婢都代表着我南越国的国家威仪，后宫之中每个人讲的都是京城的官话，你一口的乡土之音，想让他国使节觐见的时候嘲笑我们吗？”

玉妃说的字正腔圆，好像很有理似的。

连兰若都没有想到会以不说普通话而将其落选，不过兰若又想了一下，这皇宫里自己所见到过的人，倒真的都讲的是普通话，不过这个吴珍珠的乡下口音也不是很重，假以时日一定能改正过来的，但是玉妃不想给她机会。

吴珍珠万万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家乡口音害了自己，傻愣愣的坐在那里动都不会动了。

玉妃吩咐：“来人啊，将这个落选的秀女拖下去，不要耽误了后面的秀女。”

墨笛连忙答应一声，带着几个比较健壮的宫女将呆若木鸡的吴珍珠拖了出去。

大殿外面有百余位待选秀女，刚刚大殿内的对话都听的清清楚楚，都没有想到第一个人就出师不利，而且那个玉妃好像很严厉的样子，各个秀女都担心自己能不能过了玉妃那一关，就算过关了，以后在宫里和这样严厉的妃子相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一时里所有的秀女都左右为难。

负责唱名的太监继续叫下一个秀女进去：“王翰林之女，王彩凤觐见皇贵妃、玉妃娘娘！”

那百余位秀女中立刻有一个娇小身材，相貌清秀，举止文雅的妙龄女子出列走向大殿。

在这空当，阮贵妃朝着跟随自己的一个很机灵的小宫女使个眼色，那小宫女当即会意，悄悄从殿后出去了，接着阮贵妃又似乎无意的看了眼兰若，兰若也当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便也快步从后面悄悄走出了大殿。

兰若要做的是去找那个吴珍珠，此时的吴珍珠已经被墨笛等人拖出了秀水阁，扔在了通往外苑的甬路上，那里有专门的嬷嬷们将落选的秀女带出宫去。

兰若先是躲在拐角处，当墨笛等人走远之后，兰若才走向正在和几个嬷嬷纠缠的吴珍珠。

吴珍珠在苦苦哀求那几个嬷嬷：“各位大婶行行好，不要赶我走，我还想当娘娘呢。”

这些嬷嬷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也见多了吴珍珠这样的落选后死缠烂打的秀女，当中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四十来岁的嬷嬷丧生恶气的训斥吴珍珠：“未选之前，你是将来的娘娘，落选之后你就是我们这些奴才的奴才，罗嗦什么，再不走我们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扬手就要给吴珍珠一个耳光。

“住手！”一声底气十足的威严的声音喝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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