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独照长门宫里人

曾经，我也偷偷想过，现在有刘彻这么爱我，也许我会是一辈子的皇后。在我怀孕的时候，我也想过，历史上不是说我从来都没有怀过孕么？你瞧，我还不是有了孕。

可笑的是，我最终还是为别人生下了孩子。

罢了，总之一切总将过去。此后在长门宫里的日子，就是我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我再也不是那个站在高高处的皇后娘娘，而会像一个宫女一样，度过我在这汉宫里，最后一段日子。

其实我真的也没有什么好去追悔的，毕竟，路是自己选的。

一旦踏上了，就没有回头的那一日。

我将据儿递给卫夫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流了泪。看着襁褓里不断哭泣的孩子，我哭着对子夫道：“卫妹妹，就当做是本宫求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据儿，好好的抚养他长大，好么？”

子夫重重点头：“皇后娘娘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据儿的。”

我叹息，摇头道：“不要叫我了，我已经不再是皇后。”

“可是在子夫心里，您永远都是皇后。子夫不知道为什么您要承认巫蛊的事情，但是我相信，皇后娘娘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轻笑：“好了，子夫妹妹，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日后的你，会比我们每一个都幸福。”

她感激的拜了拜：“多谢皇后娘娘吉言。皇后娘娘只说这一句话，臣妾就感激不尽了。”

我并未与她多说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这已经不再是我这个被废的皇后能留步的地方，如今的我相当于庶民，什么是我该做的，什么是我不该做的，至少我还能清楚。

在搬去长门宫之前，我最后看了看这曾经给了我无数欣喜，梦想，悲伤的甘泉宫。从此往后，这里再也不是我住的地方。

而它的的主人，也会从陈阿娇，最后变成卫子夫。

我看着这个宫女太监们，轻声道：“你们也知道，我这就要去长门宫了，想来大家也是知晓的，我去了过后，哪里便相当于是冷宫。你们如果有愿意跟我去的，我感激不尽。如果想走的，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毕竟这次再跟我，是不可能有好日子去过的。”

此言一说，原本还是一大群人在这里，现在竟变得就只剩下了翎羽一个人。翎羽愤愤不平道：“娘娘您瞧瞧，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啊。平日里娘娘待他们也不薄，如今一个个都跑了。”

我微笑，并不怪罪：“他们也都算是有先见之明的人了。翎羽，如果你不愿，本宫绝对不想求。再跟着本宫，除了吃苦就还是吃苦。”

翎羽一听我这样讲，立刻跪在我面前，垂首道：“奴婢不走，这辈子奴婢跟定了娘娘了。别说是去长门宫，就算是在杂役房，奴婢也陪着娘娘。”

我轻轻扶她起来，纠正道：“翎羽，以后再也不要叫我娘娘了，我再不是了。”

“那奴婢就按照以前的称呼，叫您翁主如何？”

我思量一阵，点点头。

长门宫或许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好，至少，我可以换来一直想要的安静。

更何况，我还有翎羽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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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宫果真如史料上记载的那般清冷，自从我来了，每天除了送饭的小宫女，就再也没有人过来看我了。

有些时候，翎羽难免会不解的问我：“翁主，其实那件事情原本就已经快要放下了，您又为什么一定要告诉皇上，是您做的巫蛊呢？”

我望着她，苦笑道：“我不想让如月顶着我的罪名，这是其一。其二，你瞧，我们在这儿不过就是苦些累些，这个和在后宫里这日算计这算计那比起来，哪个更好些呢？”

翎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点头，随后又紧忙去做事了。

有时候清闲下来，我便会坐下来回忆着以前那些和如月在一起快活的日子，只是那样一个可爱的女生，现在就只能长眠于泥土当中。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极为伤感。

还有刘彻，我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只知道他从来都没有踏进长门宫，从来都没有过来瞧过我。哪怕只来瞧一眼，也没有。

来到这儿的我变得多梦起来，当晚睡时只觉自己身子飘飘忽忽的，似要飞起一般。就好似，带着我走向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那边站着的是我最爱的男子，他笑得是那样的温暖，让我联想到了阳光。又或者说，阳光或许都没有他的笑容那样的温暖。

我欢喜的提起裙角，朝他的方向跑去，一个突然挡在我面前的身影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我抬头一瞧，是周美人。

此时此刻的周美人脸上抹了许多白粉，唯有脸颊那儿有些胭脂的红。薄唇处那一抹妖娆的笑意让我不禁多了些恐惧之意。我后退着，她便是上前紧逼，眼眸里的笑意愈发浓烈，“皇后娘娘，您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是想去哪里呢？”

我迅速的回答：“皇上在那儿呢，皇上叫本宫过去呢。”

“皇上？”周美人大笑着转过身，笑得弯下了腰，“皇后娘娘是不是在冷宫那里呆久了，所以便尤其想念皇上了呢？哪里有皇上啊？臣妾怎么就看不到皇上呢？”

我再一瞧，果真，刘彻不见了，“怎么可能，本宫刚刚还看到皇上朝本宫笑，怎么怎么快就会不见了？”

周美人轻轻的拍着我，笑道：“皇后娘娘，您回去罢，皇上是不会来见您的。”

“为什么？皇上怎么可能不见本宫？皇上最爱的就是本宫了。”周美人突然一把扯过我的手，脸上的微笑依旧未变，“娘娘您怕什么？臣妾不会害了您的，臣妾感激您还感激不尽呢，怎么会害您呢？”

我惊恐的望着她罂粟般的笑容，颤抖着问：“你谢本宫什么？本宫又帮了你什么？”

“娘娘忘记了？正是有了娘娘的庇佑，所以臣妾心爱的人才没有惨死于皇上的刀下啊。”她笑吟吟道，“只是臣妾想不到，他真的会为了臣妾而死。臣妾现在，正在和他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呢。臣妾能拥有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娘娘呢。”

我向来最怕鬼魂一类，听她这般说，我立刻就想到，周美人已死，她已经不再是人了。我吓得几欲快要昏死，可是周美人的口却始终没有停下来过：“对了娘娘，臣妾还忘了和娘娘说一件事情。臣妾一向以为娘娘您是个恶人呢，所以臣妾在临死之前，已经把对付皇后您的计谋告诉给了邓婕妤妹妹。您知道么？皇上一向最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了，皇后娘娘，您怎么能去和巫蛊掺在一起呢？”

我急忙将她一推，扬声道：“是你，是你要害我的。亏我还帮你，想不到这幕后黑手一直都是你！”

周美人咯咯的笑，那笑声就好像一把把讽刺的刀，一块一块的割着我，却叫我不得叫出声来。她笑够后，盈盈的又来到了我的身前，温婉道：“是臣妾又能怎样？皇后娘娘您现在已经是个废后了，您以为您还能把我怎样了么？再者说，我现在只是一抹孤魂，你如何能给自己报仇啊？除非，娘娘您也跟着臣妾一起死罢。”

突然一把明亮亮的小刀就出现在她手里，我拼命的大叫着，让她退后。可是此刻的她除了笑就还是笑，口里不断念道：“皇后娘娘，不要怕，只这一刀下去，臣妾就可以帮您了解这人世间所有的痛苦了。就一刀，娘娘您就可以报仇了。”

“住手！”

这个急匆匆朝我跑过来的正是如月，今日的她身着大红喜服，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从未见过这样美艳的她，激动之下，一把就将她紧紧抱住，喜极道：“如月，我就知道你不走。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你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如月，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真是姐妹情深。”周美人冷眸看着我们，“既然皇后娘娘和如月姑娘这样好，那臣妾就送你们一起上路罢。这黄泉路上有个伴儿，终是不会感到孤单的。”

周美人小刀朝我们扔来，我惊慌的叫着，双手紧紧捂住眼睛。见久久都没有事，方才敢悄悄看一看。

鲜红的眼色刺透了我的眼，如月的血与她红色的喜服融为一体，她笑得是那样的纯真，手指轻轻佛上了我的脸庞：“娘娘，娘娘不要哭，您瞧，奴婢又一次保护了娘娘，娘娘开心么？”

我摇头，极力喊道：“不高兴，我一点都不高兴。如月，我不要你离开我，没有你在我是不会高兴的。”

“可是奴婢高兴。”她浅笑着，美目巧转到一个角落，轻轻道，“奴婢能为了娘娘死，奴婢欢喜得很。唯独让奴婢舍不得的，就是奴婢以后都不能再在娘娘身边了。娘娘可要万分小心这深宫高墙之中的人儿，一个不小心，就会落进他人的圈套中呢。如今娘娘因为奴婢的事情，已经去到了长门宫，奴婢现在唯有再多劝娘娘一句，无论什么人过来刁难娘娘，娘娘都尽量忍下才好，免得多出事端，对娘娘不利啊。”

我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伤悲，痛哭落泪：“不要如月，你千万别走好不好？本宫在等着你呢，你的胶东王也在等着你的，所以你不能走，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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