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留在红儿山吧
鲜红的大明军旗迎风飘扬，在漫天的飞尘中无比醒目。
身穿布面甲，手持兵器的大明骑兵终于肯离开破败的边墙，在广阔的关外驰骋，展现着古老帝国的最后余晖。
看见着大明的军队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察哈尔骑兵队形混乱起来。
有的台吉看不起大明军队，想上来碰一碰。
有的台吉不想招惹大明，他们的部落就在边墙外，还想继续和大明做生意呢。
唐通和猛如虎带着骑兵一字排开，大明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所有骑兵举着兵器，眼神凌厉的盯着对面的察哈尔骑兵。
“察哈尔人，这里是大明的土地，不允许你们放肆，赶紧滚，不然号炮一响，我军倾巢而出，一举剿灭尔等。”
猛如虎双眼瞪圆，用蒙古语怒声大吼。
“滚，滚，滚。”
后面的明军骑兵跟着大吼。
别看他们一个个杀气十足，其实心里也没底。
要知道对面可是有四股蒙古骑兵，加在一起上千人，他们这几十号人怕是一个冲锋都挡不住。
唐通更是偷偷的拽着猛如虎，小声的道：“猛子，万一察哈尔人杀过来，咱们就赶紧跑。老子可不想因为挑起边衅丢了脑袋。”
猛如虎不耐烦的甩飞他的手。
唐通不服气的道：“老子这是为了大家好。能出边墙给李兄弟，给蒙古流民助威，老子够仗义了。”
猛如虎鄙夷的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好在，大明虽然日暮西山，可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有两个台吉不想和大明作对，呼喊着部众开始撤退。
剩下的台吉面面相觑，望了望严阵以待的明军骑兵，又看了看一副拼命架势的蒙古流民，终于想通了。
何必为了三瓜俩枣跟一帮穷鬼死磕。
眼看着察哈尔骑兵如同潮水般撤退，失血过多的李毅终究还是有些虚弱，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旁的蒙古流民们高举着双手，大声的欢呼着。
好多人喜极而泣，放声大哭。
有几个蒙古汉子更是对着察哈尔骑兵放声大吼，宣泄着胸口的压抑情绪。
朝鲁这群臭小子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李毅举了起来。
格日勒图高举着拐杖，大吼道：“长生天在保佑我们，派来巴图鲁解救我们这些穷苦人了。”
对长生天的信仰让所有蒙古人都扭头看向被高举着的李毅。
“巴图鲁，贵人大叔救了我们，是我们穷苦人的巴图鲁。”
朝鲁脸色通红的张大嘴巴，拼命高呼着。
蒙古流民们瞪大眼睛，他们多么渴望有一个英雄能够带领他们，让他们能够安居，能够吃上饭。
对救世主的渴望让他们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多的蒙古人挥舞着拳头，高呼着。
“巴图鲁，巴图鲁。”
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最后就连明军骑兵也端坐在马背上，兴奋的挥舞着兵器，跟着大叫。
李毅今天勇武的表现，让明军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发自内心敬佩这个角河堡的操守官。
唐通和猛如虎面面相觑。
巴图鲁是蒙古人中勇士和英雄的称号，从来都是蒙古大汗赐予的荣耀。
可李毅今天竟然被蒙古流民们尊奉为巴图鲁，这代表着他赢得了蒙古人的尊敬和爱戴。
这些蒙古人愿意追随李毅这个汉人巴图鲁。
李毅被高举着，身上的箭伤疼的他龇牙咧嘴。
好在格日勒图及时发现，用拐杖赶跑了朝鲁这群臭小子，这才救下了李毅。
格日勒图看着李毅身上的伤势，感激的道：“你给予我们粮食，又守护了我们的生命，你是长生天派来的使者，孩子，你注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李毅不太适应蒙古人的表达方式，尴尬的道：“格日勒图诺延，我只是觉得你们太可怜了，想帮帮你们。其实要是察哈尔人能威胁我的性命，我一定会逃跑。”
格日勒图摇摇头，严肃的道：“你是个诚实的孩子。可世上从没有能够单枪匹马，战胜上百名蒙古骑兵的人，所以你一定是长生天派来的使者，是伟大的蒙古英雄的转世，请不要怀疑这一点。”
蒙古人因为信仰藏传佛教，所以也相信英雄转世这种事情。
李毅没想到自己仗着神力和强大的生命力，帮了这些蒙古人，就被认为是蒙古人的转世。
自己到底是转世还是穿越，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可是格日勒图根本不给李毅否认的理由，直接从腰上的陶罐里掏出来深绿色的药膏，就要为李毅疗伤。
李毅可不敢用这种奇怪的东西涂抹伤口，连忙阻止。
他在残肢断臂间找到自己的战马，从马囊里掏出来伤药和针线。
蒙古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李毅请了一个蒙古妇人为挖出箭头，然后用高浓度烧酒清洗伤口，缝合刀伤，忍着剧痛敷上药粉，包裹好伤口。
他因为没有披甲，弓箭射的很深，要不是最里面一层丝绸能缠住箭头，怕是会伤到骨头。
清理完伤口，李毅被剧痛折磨的大汗淋漓，脸色更加苍白。
可他明白，仗着强大的生命力，这些伤应当很快就会好。
就在众人看着李毅奇怪的疗伤场面时，朝鲁突然大哭着跑过来。
他哭喊着道：“格日勒图爷爷，贵人大叔，毕力格大叔要死了。”
格日勒图脸色一变，连忙拄着拐杖向着毕力格跑去。
李毅也对这个有情有义的蒙古汉子很有好感，也跟着走过去。
只见毕力格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他身上插着七八支箭，意识已经模糊。
格日勒图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连忙去查看伤势。
朝鲁在一旁抹着眼泪道：“毕力格大叔一直在流血，怎么都止不住。”
格日勒图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李毅连忙走上前，查看一下毕力格的伤势。
因为他身体魁梧，穿着破旧的布面甲，许多箭矢只是射穿了肌肉，并没有伤了内脏。
最严重的是大腿的伤口，被长矛刺穿，一直在源源不断的流血，看样子是动脉破损了。
李毅连忙解下腰带，用力扎进毕力格的大腿根，为他止血。
格日勒图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抓着李毅的手臂道：“孩子，救救毕力格。他是成吉思汗陵寝的卫队长，是鄂尔多斯万户最强大的勇士，要不是为了保护我这个没用的阿大，他不会来到这里。”
格日勒图扯着头发，痛苦的低吼着。
李毅连忙快慰道：“格日勒图诺延，我会尽力救毕力格。我需要干净的布匹，需要热水。”
格日勒图被李毅的话转移了注意力，连忙爬起来招呼身边的人准备李毅需要的东西。
许多蒙古人将干净的布匹贡献出来，李毅来不及煮沸消毒晾晒，只能直接按在伤口上，希望能够尽快止血。
明军里的远远地，不知道这些蒙古人在忙些什么。
只有猛如虎骑着马跑过来，挤开围观的蒙古人，看到李毅正在给一个蒙古汉子疗伤。
看到一个个被挖出来的箭头，又看着不断被浸湿的布，猛如虎撇撇嘴道。
“流了这么多血，救不活了。长生天保佑，你们应该给他个痛快。”
格日勒图回头恼怒的看着他，大吼道：“你是个恶毒的孩子，长生天应该劈死你。”
看到格日勒图凶神恶煞的表情，猛如虎像是犯错的孩子缩着脑袋，屁都不敢放。
用结扎止住鲜血之后，为了不破坏凝血，李毅直接用碎金军特制的药粉敷上去，然后包扎。
索性他包袱里还带着一些大蒜素，可以尽量帮毕力格抵挡感染。
这已经是李毅所有的治疗手段，接下来能不能活下去，要看毕力格自己。
李毅指导两个蒙古妇人制作出一个担架，让毕力格能够躺上去，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猛如虎探头探脑的跑过来，“李兄弟，这汉子还能活吗？”
李毅瞥了他一眼道：“要是你们能早点出来，他一定能活。现在嘛，就不一定了。”
猛如虎脸色一黑，脾气暴躁的想要动手。
可他想到李毅的厉害，立刻收了手骂道：“都怪狗日的唐通，要不是他拦着，老子早就出手了。”
李毅懒得理睬他，转头道：“格日勒图诺延，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格日勒图站在毕力格身边，苦笑着摇摇头道。
“东边察哈尔正在进攻东哨，丰州滩已经成为战场，我们没有牲畜，没有粮食，大半都是老弱妇孺，大草滩的台吉不会收留我们的，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周围的蒙古人满脸迷茫的站在原地，他们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李毅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道：“格日勒图诺延，你们可以留在红儿山。那里有一座小山谷，有山泉水，还开垦了几亩田地，应该能容纳你们这一千多人。”
听到有田地和山泉，格日勒图有些心动。
可他还是摇摇头道：“红儿山离边墙太近，又有马贼出没。长乐堡的明军是善人，可是其他堡的明军有饿狼，他们会突袭我们，斩下我们的头颅报功。”
李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确实，他们这一千多人的蒙古老弱在明军眼里，简直是行走的军功。
突然，猛如虎站出来道：“格日勒图诺延，你放心。红儿山就在长乐堡外，长乐堡的操守官唐通是我的好兄弟，我和他都会保护你们的。”
格日勒图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猛如虎。
猛如虎感觉被小看了，暴跳如雷的道：“我向长生天起誓，一定会保护你们。”
李毅也劝说道：“红儿山的马贼已经被我剿灭了，你们可以躲进去，只要小心隐蔽行踪，周围堡寨的明军就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又道：“反正你们也无处可去，好多人也受了伤，根本走不远。躲在红儿山，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李毅的分析非常明朗，对这群蒙古流民来说，藏在红儿山确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格日勒图点点头，对着周围的蒙古流民大声道：“乡亲们，尊敬的贵人，长生天赐予我们的巴图鲁给予我们神的指引，我们应该去红儿山，在那里继续活下去。”
听到他们终于不用漫无目的的逃荒，最终死在逃荒的路上，许多蒙古流民都流下了眼泪。
神的指引给予了他们希望，好多人都眼神炙热的盯着李毅，真的将他当成了长生天派来的使者，对他无比崇拜和敬畏。
眼下确定了栖身之所，又没有了察哈尔骑兵的追杀，这些蒙古流民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
趁着他们架起铁锅，用牛粪烹煮牛皮和野草，李毅带着格日勒图向着一旁的唐通走去。
唐通带着明军始终不愿意接近这些蒙古人。
他是大明的将官，是负责戍守边墙的操守官，他的任务就是杀死任何靠近边墙的蒙古人。
这次他放过这些蒙古流民，帮他们逼退察哈尔人，没有砍下他们的头颅去升官领赏，已经是非常善良了。
再接近，怕是会被上官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到时候脑袋怕是就没了。
看到李毅带着格日勒图赶来，唐通神情复杂的道：“李兄弟，你可是把哥哥害苦了。今天的事要是传到榆林那帮当官的耳朵里，哥哥就完蛋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站在边墙上的明军官兵也都不是瞎子和聋子。
李毅明白唐通的顾虑。
他无法坐视这群蒙古流民被残忍掠杀，所以出手相救，那就不会牵连到唐通。
“唐大哥你放心。三边总督杨制台不日就会到达榆林，我会当面向他说明这件事，绝不会让你为难。”
听到李毅这么够义气，唐通反而有些脸红。
不仅如此，李毅继续道：“唐大哥，罪名我担着，可功劳也不能不要。这些察哈尔骑兵的首级我拿一些，其他的你和兄弟们分了，也好过个好日子。”
这下唐通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李兄弟，察哈尔人都是你杀的，兄弟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昧你的战功。首级和战利品我会派人收集起来，咱们长乐堡的弟兄都够义气，说不要就不要。”
周围的明军也都敬佩李毅的勇猛，大声附和着。
这时候，朝鲁等孩子拉着马匹和骆驼来了。
“贵人大叔，这是你的马和骆驼，我给你带过来了。”朝鲁大声的道。
李毅点点头，从骆驼背上接下来一个皮囊，递给了唐通。
唐通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都是银锭和碎银，加在一起大概有三百两。
“唐大哥，弟兄们日子过得太苦了。既然你不要战功，那这些银子你分给弟兄们。”李毅微笑着道。
“李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唐通有些惊讶的道。
李毅将暂住红儿山的事情跟唐通说了一遍。
然后道：“唐大哥，一伙蒙古人藏在你眼皮底下，我知道会让你为难。可他们实在无处可去，你要是愿意庇护他们，这些银子就作为感谢。”
唐通眼睛一瞪，怒气冲冲的将银子塞进李毅怀里。
“李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义薄云天，我唐通就是小人吗？那些蒙古小子被送到墙头的时候，哥哥我有说半个字吗？他们虽然是蒙古人，可都是穷苦人，我唐通也受过穷吃过苦，可没忘了本，你这么做，不是打哥哥的脸吗？”
李毅没想到唐通真的生气了，连忙道歉。
唐通这才平复心情，对着格日勒图道：“老人家，你带着人就住在红儿山。关内现在都是流寇，榆林的官员根本不会管关外的事，我和猛如虎都会护着你们。”
格日勒图感动的流着泪道：“谢谢唐操守，长生天会保佑你的。你放心，我们都会本本分分，谁要是偷鸡摸狗，干扰边墙，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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