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姐妹情深

“我习惯了打仗生涯，和平时期无所事事，皇上特许我在和平时期管理九城兵马司和大内侍卫。”虽然觉得兰若问的话有点突兀，楚天阔还是照实回答。

兰若扬扬眉毛，原来这个楚天阔是个工作狂，闲不住的人，这种人最适合天天打仗，戎马生涯，马革裹尸，想到这里，兰若忽然有点悲哀，她不希望楚天阔有一天会战死沙场。

楚天阔见兰若半晌不语，以为她在害怕，所以对兰若喊道：“要不这样，我来问你问题，你来回答。”

兰若回过神来，接受采访总比绞尽脑汁的问别人问题要容易的多，于是说道：“好的，你问。”

楚天阔张开嘴，居然不知道问什么合适，想了一下，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进皇宫？”话出口，楚天阔有点后悔，因为据国公爷的府里谣传，这位小姐是自愿进宫的，大家都认为这位小姐头脑不清醒，别人躲还来不及，哪里有自己往皇宫里钻的人，但是对楚天阔来说，这是他心里的一个谜。

兰若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一阵夜风吹来，有点冷，兰若抱了抱肩膀，心里却微笑，我能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爱情啊，不过对这个只知道打仗的武夫楚天阔来说，他是不会懂得，所以兰若对他说：“皇宫里好玩啊，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许多美女可看，就是这样！”想到贞元，兰若心里一阵暖意。

爬去皇宫看美女？楚天阔语噎。

兰若觉得这样说话真的可以减少害怕的感觉，连连催促：“喂喂喂，楚天阔，接着问啊。”

“额……好的。”楚天阔想起兰若进宫前在酒楼吃饭的时候问过很多关于贞元的问题，他倒不是对太子爷有什么，他是没有问人问题的经验，以前打仗的时候，捉住了敌军俘虏，那叫审讯，对兰若可不能用那套口气，或者说与一个小姑娘聊天，应该问什么，楚天阔一点经验也没有，只好仿照那天兰若打听贞元的事情来做例子，“小姐，你喜欢吃什么？”

“饭，能吃饱的饭。”对这个问题，兰若深有感触，初进皇宫的日子没少挨饿，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楚天阔又无语，换下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兰若回答，因为贞元总是穿白色的衣服。

“喜欢去哪里玩？”楚天阔一边翻过乱葬岗上一具一具的尸体，寻找兰若所形容的夏荷。

“最想去巴黎——”话出口，兰若连忙改口：“喜欢皇宫里的御花园。”不过那个御花园好像是玉妃的天下，动不动据可以在那里打死人，不过兰若实在不知道其他有什么可玩的地方。

楚天阔却想起来一个地方：“我知道一个地方，比御花园还好玩，一会一起去好不好？”

“好的。”兰若漫无目的的答应着，着急的是“你找到夏荷了吗？”

两个人一问一答，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楚天阔在一堆尸体上发现了一个看似非常新鲜的尸体，应该是今天刚刚来的，陈旧的尸体都被风吹雨淋了，而这个衣衫比较干净，楚天阔将趴着的尸体翻过来，接着从树枝和树叶间穿透进来的点点月光看，一个清秀的面容，宫女的装束，应该就是兰若所说的人了，于是大叫：“我找到了！”

兰若心里一喜，立刻站起身来，想要进入树林，楚天阔遥遥的看见兰若的举动，连忙喊：“不要动，不准进来！”他怕兰若看到这些腐烂的尸体真的会吓到，所以这喊声中非常有威仪。

兰若从没见过如此发威的楚天阔，在她心目中楚天阔一直是个很好欺负的老好人，可能因为她是国公爷的小姐的身份吧，所以这喊声让兰若呆立当地。

当兰若回过神来的时候，楚天阔已经将一个女尸带到了兰若跟前，还有点不确定的问：“小姐，这是死人，您确定不害怕，我不想您受惊。”这时候楚天阔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驯良。

让楚天阔意外的是，兰若没有普通女孩子面对尸体的丝毫害怕，兰若蹲下身在地上的尸体前，声音忽然悲凉：“这个是我妹妹，在皇宫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对我好，一个怜儿，一个夏荷，她们都死了，怜儿死在我的怀里，夏荷却……”兰若哽咽住了。

“我明白。”楚天阔只说了这三个字，不再多话，他也有性命相交的兄弟。

在月光下，兰若看到的正是夏荷，夏荷头发散乱，死于乱棍之下，兰若能猜的到那痛苦，她曾经亲眼看着怜儿那样的死去，但是夏荷面容上倒是没有什么痛苦，很是祥和，身上血迹斑斑，从臀部开始，血迹侵染了整条裙子，兰若的手发着抖帮夏荷理一理乱发，不是害怕，是觉得凄惨，就在昨天，夏荷还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今天却阴阳两隔了。

楚天阔发现夏荷的脸上有泪珠，原来是兰若低落下来的泪水，在他心里面，这位小姐一直是个乐观坚强的人，从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落泪，一个生性乐观的人落泪的时候，让人有一种别样的心疼。

兰若独自伤心，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楚天阔默默的走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天阔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怀抱的干树枝，兰若没有看他，楚天阔将那些树枝搭起一个架子，在战场上，战死的兄弟们都是这样火化了的。

弄好之后，楚天阔走到兰若身边，蹲下身，轻声唤兰若：“小姐，死者已矣，火化了吧。”

兰若仰起脸来看了眼楚天阔，楚天阔看到兰若的双眼都哭肿了，不等兰若回答，就将夏荷的尸体抱到刚刚搭好的那个架子上，从怀里掏出随身的火折子，一道火光划亮楚天阔的面前，夜色中看到他那温厚的面容，紧接着，楚天阔点亮一个火把，将火把扔到树枝的架子上，霎时间，火光照亮夜空，明晃晃的火焰卷着火红色的舌头将夏荷的尸体吞没。

兰若望着那火光，忽然叫了一声：“夏荷！”想要扑过去，想要再拥抱一下这个姐妹，却被楚天阔拦住。

楚天阔强壮有力的一条臂膀横在兰若跟前，兰若双手无力的扶在那条臂膀上，泪水打湿了楚天阔的衣袖。

楚天阔就那么站着，任由兰若哭泣，看到兰若几丝飞扬的秀发，他另一只手忽然伸出来，并没有帮兰若整理，他喜欢那秀发飞扬的感觉，这个女孩子不是喜欢拘束的人，他的手只是跟着她的秀发一起飞扬。

火光照亮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个山一般挺拔，一个水一般柔弱。

火光终有熄灭的时候，天地又是一片黑暗，连月亮都不甚明亮了，天亮前总有一段时光是最黑暗的。楚天阔那条被兰若趴着的胳膊有点酸麻，但是没有吭声，还是兰若自己止住了哭：“楚天阔，谢谢你。”

兰若站直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抽噎，楚天阔默默的去收拾了夏荷的骨灰，将骨灰撞在一个小小的灰色布袋子里，这种布袋子在打仗的时候专门用来装火化的士兵的骨灰，这是楚天阔的习惯，随身携带这样的小灰布袋子，就是死也不让自己的兄弟流浪在外，一定要把他们的骨灰交到家人的手里。

楚天阔将夏荷的骨灰交给兰若，兰若双手接过来，原本停了的泪水又扑簌簌的落下来，这时候，楚天阔缓缓的柔和的说：“咱们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你说的那个比御花园还好玩的地方吗？”兰若茫然的问，声音有些颤抖，是哭了太久的缘故。

楚天阔心里有点小小的高兴，他说过的话她会记得，温软的说道：“是的，一个能让你忘记忧伤的地方，我烦闷的时候常常去那里。”

“哦。”兰若只这么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好像没有多大的兴趣，但还是柔顺的跟在楚天阔身后，走到那匹马前，那匹马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棵树旁边啃食地上的杂草。

楚天阔再次单膝跪下请兰若上马，兰若在往马背上爬的那一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楚天阔，虽然四周黑暗，但那是一种浅色的黑，而兰若的眸子是晶晶亮的会发光的黑色，像极了黑宝石，在很多年以后楚天阔都记得这一个眼神。

兰若已经端坐马鞍上了，楚天阔茫茫然的站起身来，似乎还在回味着刚刚兰若的那个眼神，有点木然的翻身上马，拉起缰绳，马儿奔腾出去。

楚天阔对这里地形极为熟悉，似乎闭着眼也能找到地方，而兰若眼前一片漆黑的任由楚天阔一路扬鞭，天边有隐隐的鱼肚白的时候，兰若听到了缓缓的水流声，那声音十分悦耳动听，兰若在心里猜想，这样的水声，一定是条清澈的小河流，河水甘甜。

后来兰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并不是什么小河流，而是一个人间仙境。

“我们到了。”楚天阔的声音里充满了高兴，自己先跳下马，然后小心翼翼的扶兰若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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