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算计与被算计
「客人有所不知,今日生死擂上闹出了人命,输的人被丢去喂了阴阳路饿鬼。
你听听,这便是众鬼在庆贺笑闹哩。」
倒茶的是个邋里邋遢的乞丐,瞎了只眼,看人的时候也是斜着眼,瞧着实在古怪:
「嘿嘿嘿,人间的关扑有什么意思,还是看人家打生死擂有趣儿,断个胳膊折条腿,血肉纷飞,那才叫酣畅痛快!
客人若是有空闲,不如也去凑个热闹,这算不枉来这如意楼一遭啊。」
南枝向上头瞥了一眼,但见四面八方都有铁链打进石窟,每根铁链都链接着正顶的那口黑漆漆的石棺,仿佛蛛网牵连,扯着大小石窟。
每条铁链之上,都燃着千万盏蜡烛,幽幽绿色的火将整个石窟照出一片惨绿。
每当蜡烛燃烧,蜡油便会顺着铁链流淌下来,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铁链上,看起来就像是融化的尸油,一滴滴落入躺在大厅正中的肥鬼口中。
石窟中传来血腥惨叫,以及鬼哭狼嚎。
有守卫牵着饿鬼飘过。
那饿鬼身形纤长瘦弱,仿佛一截干枯烧焦的木柴,身上裹着层破破烂烂的布条子,露出的皮肤也像是被火烤过一般,漆黑如炭。
它的脸也是焦黑的,五官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充满了饥饿和贪婪,这东西见着人便涎水直流,发出“呜呜”的低吼。
戴着牛头骨的守卫抛下条带血的胳膊,那饿鬼便开始疯狂撕咬,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擦咔擦”的咀嚼之声,却逗得客人们哈哈大笑。
南枝皱起眉头,觉得有些恶心。
方才虽然见过饿鬼,却并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它们。
如意楼果然不愧为森然鬼蜮,便是里头的守卫行事也是如此血腥。
“我瞧着老人家却是活人,却不知怎么在这阴阳路上做起了生意?”
南枝强忍不适,转头与那倒茶的独眼乞丐搭话:
“不瞒您说,这还是我头回到如意楼,今日一见,才知从前听闻所言非虚,此处果真是诡谲可怖。”
我如何能不知晓你的底细来历?
就等你上钩哩。
装扮成店主人的独眼仙中精光一闪,与花姑子对视一眼,才又陪着笑扯谎道:
「老汉本就大限将至,眼瞧着进气多出气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便魂归地府,我膝下无儿无女,也不惦念着死后有人替我烧纸。
故而就赶着快死了,在这阴阳路上多赚几个银子,日后好打点阴差,死了也能过得舒服些。」
说罢,他便把冒着热气的茶盏往南枝跟前送了送:
「活人不吃阴间饭,这茶却是阳间茶,水也是今早儿刚打的山泉,这娘子,喝一盏润润喉,也好叫老汉多赚几个钱。」
“对了,老人家,听他们说今年如意楼里有件了不得宝贝,您可知晓?”
南枝端起茶盏,刚放到嘴边,可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又兴致勃勃开口问道:
“都说这如意楼越往上,宝贝越难得,不知这可是真的。”
独眼仙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怕被发现,便随口敷衍道:
“这自然是真的,如意楼本就乃一处神秘之地,相传楼层越高,所藏之宝便越发珍贵难得。
那高楼之上,珍藏着无数世间罕见的宝物,历年引得人赶来阴阳路夺宝的,却无一不是增进修为,强夺天命的宝贝。”
“不止如此哩。”
坐在一边的花姑子却十分有耐心,当真同知心姐姐一般,好脾性儿地回答南枝:
“像我等四处漂泊的散修们,消息最是灵通,虽不晓得今年顶楼的宝贝究竟是何物,可你瞧瞧今天来到这如意楼的人,哪个不是厉害人物?
先说那西海的龙九太子,他可是西海龙王的幼子,听说日后要执掌太湖做龙王的,还有那河伯井神,虽然神位不高,可好歹也是一方水神。
更不必说那狐族的万宝姑姑,她老人家可是修行千年的狐妖,手段厉害得很。
况且就连那万鬼窟的麻衣老怪也来哩,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凶狠毒辣,你细细想想,若是没个珍奇物件,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亲至?”
「嘿嘿嘿,听闻那麻衣老怪已经修炼至元婴大圆满,这次却是有好戏看了。」
独眼仙怪笑一声,又转头督促南枝喝茶:
「这茶凉了,小娘子,老汉给你换上一杯。」
“不用,我就爱喝凉茶哩,解渴。”
南枝笑嘻嘻拒绝,端起茶盏,喉咙动了动,杯中茶被一饮而尽。
成了!
旁边两人皆是目露惊喜,眼中爆出阵阵精光,却又强压下去。
“我方才见那些南蛮人不敢在如意楼闹事,想必这如意楼同鬼佛寺一样,来头都大的很。”
南枝却好似没看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自顾自问自己想知道的:
“那棺材瞧着也有些古怪,每根铁链都连着石窟同棺材,好似撑着这些石窟一般哩。”
“这你却不知了,都说这棺材是拿来定住这如意楼的,这上头一百二十八根缚魂锁,锁得便是这棺材。”
独眼仙心情大好,似乎已经想象出眼前人七窍流血的惨状,挤出个阴险怪笑:
“这上了阴阳路的,谁不知道如意楼跟鬼佛寺有所勾连,可即便是知道,也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
你道是为何?那镇妖司却也不敢在如意楼造次,你又当是为何哩?
嘿嘿嘿,须知‘阴阳不相干’,这是地府定下的规矩,镇妖司再厉害,还能把手伸到这阴阳路来——”
说罢,他便指着南枝,忙叫了三声:“倒倒倒”,南枝面色一变,顿觉不妙,刚要起身,却发觉浑身瘫软,似乎使不上力气,只软趴趴落在桌上:
“你,你们两个给我下药!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却是为何?”
“我与你无冤无仇,可有人要花银子买你的命,我们两个也只是奉命行事。”
独眼仙得意洋洋,掏出柄尖刀挑起南枝的手腕,见那手腕软塌塌似条虫,愈发得意看向花姑子:
“花姑子,你这药可真好用的紧,三言两语就诓得这厮喝下去,连惊动守卫都不必。
依照我说,这如意楼才是毁尸灭迹的好去处,待会儿等她毒发,尸首剁碎扔下去喂饿鬼,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妙哉?”
“多嘴,还不快些动手,免得再惹祸上身。”
花姑子瞧着南枝,总觉哪里不对,可她却是亲眼见着南枝喝下那盏加了毒的茶,故而便上前一步,在南枝身上翻捡起来:
“那条阴酒虫呢?你究竟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你们是如何得知我身上有阴酒虫的?”
南枝听见这话,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整个人一个鹞子翻身,手中的鱼龙铡直直地劈向花姑子面门!
她动作快如闪电,这二人一时不察,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者竟然硬生生拿胸口接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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