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返京路上
在萧橙的帮助下,沐祁在天牢里的日子过得不算艰苦,自从有萧橙帮其说话,那些眼高手低的人,也再不敢亏待他。
京都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秋雨,皇宫内灯火通明,却静的异常。
御书房内,萧旬被阮相的暗卫控制,阮相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老眼中迸出天下有我的阴鸷。
此时,萧斐和沐长歌正在回来的路上,全然不知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斐,我的眼睛一直在跳,这不是好的兆头。”马车内,长歌靠在萧斐的肩膀上,不宁的说着。
“别多想,一切有我。”萧斐抬手,略带些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抚平长歌眉梢的褶皱。
“虎骑营、夜绿营已经埋伏在京都各个地方,还有我多年的心血野骑营,这三营足以对抗阮家所有的兵力。若是不敌,还有岳丈大人的沐家军。”萧斐轻笑,摸了摸沐长歌瘦下几分的脸蛋。
“父亲将沐家军的执掌令交给你了?”长歌微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斐,就见他笑呵呵的点头,那理所应当的表情十分欠扁。
“没想到父亲对你如此信任。”长歌也笑了,她亦是如此信任萧斐的。
“生死面前,自然要相互信任。况且我是他最爱的女婿,自然对我信赖有加。”萧斐满是自豪的说道,长歌忍不住扶额。
“早前听说过南唐绯色,阿斐,你说这绯色是不是说的你?”长歌话锋一转,柔声说道,美目流转在萧斐的面庞上。
萧斐微怔,他怎么没听过什么南唐绯色,但看长歌的模样貌似是褒义,忍不住配合她的点点头。
长歌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盈然笑意犹如一朵娇艳玫瑰绽放双颊,眸中盈满笑意。
“南唐绯色说的是南唐第一男倌儿绯色,听闻此男子惊为天人,就是不知与阿斐相比,哪个更胜一筹。”长歌浅笑,美目中暗含戏谑玩弄之意,其实也是想让如今紧绷的气氛放松一些。
一把捉住长歌的手腕,萧斐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却也毫不掩饰的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阿斐,饶了我吧。”长歌巴巴的看着萧斐,另一只空闲的手拽着他的衣袖。
“阿歌,休要再胡闹,否则我在马车上就……”萧斐目露凶光,长歌也果然老实不少,不敢再闹。
也不知行到哪里,天色渐暗,沐长歌倚靠在萧斐的怀里已经睡着,萧斐便让车夫在附近客栈或者村庄微做休息,明日再赶路。
忽闻一股浓香,是栀子花!萧斐眉心微锁,问向车夫:“前面可是有一片栀子花林?”
“是的爷。”
“就在前面稍作歇息吧。”
“是。”停歇在栀子花林旁,附近皆是黑灯瞎火,只有漫天星星。
车夫不禁看着黑灯瞎火的四周,心底忍不住泛凉,“这应该是邻近花城,四周方圆十里没有人烟,爷,咱们还是快马加鞭的进城吧。听说这栀子花地旁闹鬼。”车夫的声音都在颤抖,脸色越发的白了,不像在说谎。
“那你便先入城吧。”萧斐坐在马车门口,冷眼看着跟前这个胆小如鼠的车夫,见车夫就要上马,道:“你,走进城去。”
“啊?”车夫脸色一白,萧斐是他万万不敢得罪的,可走进城……前路莫测,万一遇到什么女鬼索命,想到这里,车夫忍不住打个冷战。
“要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要么,滚。”萧斐只冷冷的说上一句话,就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天子威压,区区一个车夫自然很容易就屈服在其淫威之下。
片刻,车夫就在一旁草地上席地而睡,沐长歌却转醒了,掀开车帘,就见萧斐倚坐在车门旁,抬眼望天,有片刻的怔神。
萧斐仰首,遥望夜幕,星空璀璨,闪耀得眩目。而周遭,幽幽萦绕着一股馥郁芬芳的栀子花香。
这番良辰美景,却抚不平萧斐心中起伏的酸涩无力。深深吸了口气,他扬唇笑得有些苦涩。
他还记得,那一年,亦是栀子花清香扑鼻的时节。她缠着他,非要他吹笛,伴她的惊鸿舞。清越的笛声,飘扬的舞衣,她旋绕在他身旁,眼里容不下旁人,只有袭栀子花瓣叶色的身影,那一舞倾城,被他牢牢铭记。
但仅仅只有那一次,后来她再也没有跳过舞。她说,“我跳的好看吧?可他不喜欢。阿斐,我以后再也不跳了。”
萧斐紧攥着拳头,不禁牵挂着那个貌似无盐却能文善舞、胸怀大志的女人。他已经派穆子安跟随钟时初去寻上古药方,也许他们寻到了,也许他回到京都的时候,就能再见到她了。
“阿歌,你醒了。”萧斐搂过坐到自己身侧的女子,搂着她的腰,手上的力道不禁紧了紧。
“阿斐,有心事?”长歌看向萧斐,萧斐曾是个喜怒不于色的人,可在沐长歌面前, 总有那么几次,不由自主的露出心底深处的状态。
“还记得我们因鲛泪闹掰的事情吗?我寻鲛泪,是为了一个人。”萧斐微顿,嘴角衔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还有半阙的蛊虫,就在六年前,我救下半阙,他与我的侧脸极为相似。我便决定培养他,做我的替身,而我也好便装,行走于各地。”
“这些事情,我就长话短说。半阙并非如我所想那般容易牵制,而我的姐姐皇八公主却因为半阙堕入爱河。半阙利用八姐几次三番脱离我的控制,并控制大半的地下赌场。而且他心术不正、习练蛊毒,甚至拿八姐试炼蛊毒,就在五年前,八姐因为你所见到的那蛊虫而昏睡过去。样子如死人一般无异,但却丧有微弱脉搏存在,常年需封在冰棺之中得以存在。后来舅舅告诉我,并非只有鲛泪才能让八姐醒过来,他曾看过一个远古药方,只要收集够那些药材,就能让八姐苏醒。”
“所以你在想,舅舅有没有收集齐全药材?有没有回到京都,八姐有没有醒?”长歌也握紧萧斐的手,希望可以传递给他属于她的温暖。
“放心吧阿斐,八姐有你这么十全十美的弟弟,肯定会醒来的。”长歌又道,安慰着萧斐。
“嗯。”萧斐的双眸微抬,狭长的眸子里衔着一抹浅笑,从背剑的包袱里取出一根长笛。
“曾经在皇宫里有一片栀子花,八姐跳的惊鸿舞惊世倾城,我总会为其吹笛伴奏。”萧斐抚摸着质感冰凉的玉笛,心头一片哀伤,总是忍不住想起萧橙。
若是他晓得萧橙早已经转醒,想必现在会闹着连夜赶路,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去吧。
“那阿斐想不想看惊鸿舞?”沐长歌朝萧斐看去,顽皮的眨眨眼睛。
萧斐点头,含着笑意看向沐长歌。
“那就等回到京都,请八姐为你跳惊鸿舞。”长歌勾唇,其实她也很想跳的。
“可我更想看阿歌跳。”梨涡轻陷,狭长的桃花眼里含着摄人心魂的有毒笑容。
“那阿斐吹箫,阿歌来跳。”说着,长歌就要起身跳下马车,斜空忽然伸来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臂。
只见萧斐面露愠色,“你的脚伤还未痊愈,等回到京都,脚伤痊愈再跳也不迟。”
长歌微微沉吟,突然抬眼甜甜一笑道:“阿斐你忘了,我的伤都可以不治而愈。”萧斐锁眉,看着长歌甜甜的笑,松开了手。
长歌如临大赦般下了马车, 低低吟唱:“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萧斐也将玉笛放置唇畔,开始伴奏。
纤细曼妙的腰身轻盈旋动,翩然起舞。晚风吹来,卷起她冰川白的裙袂,似在漆黑夜色中划亮一道月光,辉泽顿生。灵巧的身姿,犹如鸿雁在空中翱翔,飘逸自如。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长歌口中低浅清唱,舞姿不断,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歌声渐高,清亮叮钤,仿若空谷天籁之音。她足尖轻点,素手微展,宽袖飞出,似化作一朵怡然浮动的云絮,又似明净无垢的初雪。
夜穹下,一抺冰川白影,如梦似幻,就好像洁白如雪的栀子花瓣,有条不紊的飘拂在空中。那一头青丝长发,黑似浓墨,那一身洁日裙裾,随风飞扬,两色映照,分外眩迷耀目。
歌喉曼妙,悠扬动人,气息不乱。只见她双足旋得愈疾,腰肢柔软似水蛇,弯仰而下,复又优美弹起。这样的转圈就仿佛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美丽的白色栀子花,明灿夺目,可又瞬间消失,神奇而魅惑。
曲至中段,她忽然跃身一跃,掠上桂树顶梢。脚踩细细枝丫,她依然旋转清舞,就似月光下的仙子。出尘中而又带着一点点的俏皮可爱,宛如精灵。
歌缓音悄,她徐徐勾起樱唇,拂动宽袖,凌空一舞。倾世的容颜在这一刻散发着妖娆妩媚的光芒,窈窕身形环绕着那细肢摆出撩人之态,犹如那树枝正是她最亲密的情人。只是一个表情,只是一个身姿,只是一个眼神流转,竟好像亮过星光,胜过百花,叫四周的一切景物失了颜色。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惊鸿舞。
清新为始,灵动为衬,最后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不远处的栀子花后,一道道匍匐隐匿的黑影前,有一道颀长身影与夜色相融,默默站立。
狭长漆黑的深眸中的光泽一闪再闪,从惊咦,到惊艳,再到惊心,直至悸动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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