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吃霸王餐
沐长歌将萧景惠的碧玉哨子递给当铺的先生后,先生捏了捏花白的胡须,正了正眼镜道:“通体晶莹剔透,确实是块好玉,只是这玉的质地在我国可不多见啊。”
“这位先生好眼力。”沐长歌不敢多说,在这北齐、东梁交界,又怎么敢暴露太多,太过显眼的话明摆着让人勘察。
“这位吴先生可是出身玉器世家,慧眼识玉器已经有三十年了。”旁边的小厮自豪的说道。
沐长歌不禁目露惊喜之色,道:“这位先生就是当代玉器传人吴千玺吴老先生?”吴千玺又怎么仅仅是玉器传人这么简单的身份,他在北齐朝廷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比如南唐首富苏老。
只是这么一个身份贵重的人怎么会在这当铺里做一个先生呢?吴千玺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然后在玉哨旁吹了一声,声音也是轻而脆,便笑道:“这玉哨做工精致,玉质更是难得一见,千金万两也是物所超值,我这一间小小当铺也着实没有那么多的钱啊。”
吴千玺说着就将玉哨还给沐长歌,沐长歌微愣,她本就想这玉哨价值连城,但也没有想到这个吴千玺会如此对待这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而这玉哨对萧景惠来说应该不仅仅是召唤墨雨的工具,沐长歌便接过玉哨,不做多言转身就走,正是转身之际,吴千玺见到沐长歌发上的簪子,表情上有一下微微的错愕。
然后在沐长歌就回了客栈,萧景惠满脸笑意,然而当沐长歌将玉哨还给他的时候,笑都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没有当了它?”
“因为那个先生说当铺没有那么多钱,而且这个玉哨价值连城,当了不是很可惜吗?”沐长歌不是不懂的变通,只是当出去的东西再想拿回来可就是难了,一方面也是因为体恤萧景惠。
萧景惠不是不知道沐长歌对待自己的转变,心中也是欢喜的,只是目前他们处于吃霸王餐的状态,若是没钱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们怎么交饭钱?”萧景惠问。
沐长歌眼中的笑意愈来愈深,轻声道:“吃霸王餐便是了,这应该是你经常干的事情啊。”
萧景惠看着沐长歌眼中的笑意,不禁一窘,道:“这里是东莞城,又不是南唐。”
“吃了一顿霸王餐又当如何?”沐长歌欢颜一笑,让萧景惠摸不透看不清,沐长歌唤来伙计,笑若星辰、明眸皓齿、玲珑剔透。
“这位伙计,我和夫君来的匆忙,忘带了钱财,弟弟妹妹们就在后面,等到他们来了自会付账,还请伙计你让管账先生记下我和夫君的花费。”沐长歌语气不卑不亢,和颜悦色的说道。
沐长歌一改往日对敌的寒澈,亲和温婉的冲伙计露着微笑,然而这个伙计并不吃这一套,依旧尖酸刻薄,语气粗劣:“若是想吃霸王餐不妨直说,看你等穿着富贵,真想不到竟是要白吃白喝。”
“夫人并没有要白吃白喝,只是我们没有带钱。你这厮,对夫人客气点!”看伙计一脸尖酸刻薄样,尤其是对沐长歌语气粗劣,萧景惠就气不打一处来。
“吃白食还理直气壮的,大家快评评理,看看他们一双男女,竟是吃饭不付账,说不定啊是从哪里私奔的狗男女。”小伙计的话越说越粗鄙,他的过分让萧景惠怒不可遏。
萧景惠看着看热闹的一圈人,鱼龙混杂又能如何?他就是不想让别人侮辱沐长歌,看一眼身旁淡定自若的沐长歌,再看那个滔滔不竭的小伙计,眼神森冷的如鹰一般锐利,紧攥拳头。
“夫君,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沐长歌丝毫没有生气,不怒反笑,将手放在萧景惠紧攥的拳头上,扬声道:“人之所以有贵贱之分,是因为贵人说贵话,后者反之。”
沐长歌一句话不拖泥不带水的讽刺了小伙计,小伙计竟是无力反驳,来回几句话说沐长歌两个人吃白食。
“我和夫君初到贵宝地,也不知道贵宝地的风土人情,只是想晚两天付账而已,这位小伙计就言之凿凿说我和夫君想吃霸王餐。若是想吃霸王餐,我和夫君此刻恐怕早已逃之夭夭,在这里和白费口舌作甚么?”沐长歌声音明朗清脆,话刚落地,沐长歌就紧攥拳头狠狠地砸在身前的饭桌上。
只一眨眼的功夫,这坚实的榆木材质饭桌竟从沐长歌下拳之处向四面八方开始裂缝,而后坍塌。
众人皆惊,心道沐长歌这看似一介弱质女流,竟然信手碎石桌,着实令人佩服,小伙计也是吓了一吓,着实没有想到沐长歌会碎饭桌。
“打坏的东西都记在账上,待弟弟妹妹到达这里,必然会分毫不差的一并付了。”沐长歌灼灼的目光掠过小伙计,直接射向柜台的算账先生。
算账先生一惊,点了点头,笔速飞快的记上,沐长歌拉着萧景惠走向柜台,一群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而后也都回到座位上去,不再闲看。
“敢问这位少爷大名。”算账先生拿着笔轻颤着问道。
“我姓井,你就记着井大爷就行了。”萧景惠没好气的说道,“再开间上房。”然后瞥向小伙计,小伙计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萧景惠不禁白一眼伙计,然后眸中闪过一道凶光,道:“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萧景惠开始摩拳擦掌,小伙计看着萧景惠面露凶光,不禁不寒而粟,吓得屁滚尿流的引两人上楼。
真是世事无常,之前小伙计还话讽沐长歌、萧景惠,而这一会对他二人好似老鼠见了猫一样,谨言慎行、小心翼翼。
没多会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萧景惠便去开门,入眼的是当铺的小厮,小厮向屋子里看了看,没有看到沐长歌的身影反倒看到萧景惠森冷的眼神,不禁缩了缩身体。
“你来找人?”萧景惠挑眉问道。
“奉家主之命,来请一位戴琉璃紫玉簪的姑娘去府一聚。”在屋子里的沐长歌听到琉璃紫玉簪五字后不禁皱眉,这是在宁州的时候萧斐所赠,沐长歌走过来看到这个小厮,他是当铺的那名小厮。
他口中的家主指的又是谁?是敌是友尚且不明,沐长歌不禁问道:“还请问贵家主是何人?”
“家主让小的告诉姑娘,他是流川的师伯。”小厮笑着回答道,沐长歌一怔,正是萧斐的师伯,理当去一见的。
“家主还说,若是姑娘身边有朋友,可一同带去府中。”小厮看着沐长歌眼中的迟疑,然后看一眼萧景惠说道。
“这样是极好的。”萧景惠乐得开心,只要可以跟在沐长歌身边,就是极好的。
沐长歌见小厮都这般说了,便一同前去,只是到楼下的时候沐长歌微做迟疑,还没付钱……
小厮似乎知道沐长歌在寻思什么,便道:“姑娘,这家客栈正是家主名下的资产,姑娘无需担忧。”小厮笑了笑,沐长歌也回之一笑,对所谓的家主并无疑惑。
这许立桥客栈在北齐也是出了名的,在北齐各地几乎都用许立桥的名字,能开这么多家连锁店,此人的能力毋庸置疑,让沐长歌最为怀疑的就是去当铺所遇到的吴千玺。
果不其然,小厮将沐长歌和萧景惠领到了一处雅致的府邸,牌匾上吴府两个大字格外显眼。
“姑娘请,公子请。”小厮格外尊敬的请沐长歌和萧景惠入府中正厅,正厅中端坐在主位的正是眉发都已经花白的吴千玺,他一身深灰色流光长袍,一双满是褶皱的老眼里充满了和善,浑身却散发着浑然不同的强大气场。
到了正厅,沐长歌和萧景惠踏进去后,小厮便停留在正厅门口。
“参见吴家家主。”沐长歌微微欠礼,不卑不亢的说道,然而萧景惠却一贯是东宫太子的派头,如今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尽管身在异地却也没有行礼的意思。
沐长歌瞥了一眼萧景惠,也只能作罢,好歹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又在很小的时候就在温泉山庄的学院习武读书,之后几乎就是唯我独尊的日子,沐长歌又怎么能奢望他对别人行礼呢。
吴千玺看惯世间百态,对萧景惠的唐突也没有一丝见怪,只道:“都坐罢。”
沐长歌坐到右侧座位,萧景惠紧跟着坐在沐长歌的身侧,吴千玺笑的和善,道:“姑娘与徒侄儿是什么关系?”吴千玺问的也是直白犀利,沐长歌的心思千回百转,竟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回答。
“姑娘有话直说便可,在这里并没有外人。”吴千玺似乎看出沐长歌的顾虑,便道。
“我与……”沐长歌想了想,觉得吴千玺和萧斐既然是师侄关系就不该有所隐瞒,便要说出实情,谁知萧景惠这家伙突然插话截断沐长歌的话。
“流川是我的九叔,她是我的夫人,自然是叔侄媳关系。若要论起备辈分,我也当尊称你一声师公伯。”萧景惠看似放荡不羁,说起话来倒也是条理清晰。
萧景惠有意无意的看向一处不是被风吹动的帘子,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
沐长歌还浑然不觉,只以为萧景惠谨慎着吴千玺,便也只能无奈点头,出门在外无论遇到什么人,也要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至亲信任的人也能背后捅刀,更何况是初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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