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乃乃叶的心情很好。
放学时分，除了个别社团还在进行课余活动，整座教学楼里空无一人，只能听见她与伏黑惠两人的脚步声。
黑发少年闷不吭声的走在她前面，两个人之间隔了大概三四级的距离。乃乃叶不追他，保持着匀速正常下楼梯的速度，目光落在对方随着下楼梯的动作而发出轻微震颤的发尖上。
“伏黑君的头发很有特点欸。”乃乃叶一边走，一边慢吞吞地说，“是专门做的发型嘛？”
从她的角度看，伏黑惠的造型很奇特，像一颗四仰八叉的海胆。
这种特殊发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奇怪，可在伏黑惠那里，却仿佛与他冷冷淡淡的气质融合的很好，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违和。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少年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后脑勺。
他放下手，淡淡地说：“不是，是天生的。”
乃乃叶“哦”了一声。然后弯起眼睛。
“好厉害！不愧是伏黑君，连头发都这么有特色——”
伏黑惠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夸赞的，但考虑到对方的心情，还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是吗。”
“当然啦。”身后的声音毫不犹豫，坦然又果断，“因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伏黑君，所以不管是什么，在我看来都很厉害，也都很有趣！”
“…………”
伏黑惠闭上嘴巴，谨慎地不说话了。
在乃乃叶看不见的地方，隐藏在碎发下的耳廓似乎隐隐有泛红的迹象。
两个人保持认识有余亲密不足的距离，从楼梯一路走下来，来到了一楼。
鞋柜打开又合上，伏黑惠拿着自己的鞋找了室内椅坐下，弯腰刚准备换，一道蓝莓果酱的香气靠近。眼前一双漂亮的小皮鞋掠过，是乃乃叶拎着鞋走了过来。
微软的皮面长椅有人坐下。这么近的距离，让素日并不跟人挨如此近的少年警觉心升起，本能地扭头看过去。
旁边，乃乃叶宝石般的蓝眼睛正看着他。
“我想坐在这里。”那双眼睛眨了眨，“可以的吧？”
伏黑惠：“……”
伏黑惠把头扭回去，没说话。
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纠结，细长的眉又微微蹙起来，刘海垂落在沉静的眉眼上，总是一副不好接近的，不知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乃乃叶把这当成默认。
她与他一人一边，分坐在一条淡青色皮面长椅两端，中间摆放着两个人的书包，各自低头把鞋换掉。
'咔'。
鞋柜关好，学校统一发放的室内鞋被锁进柜子里。
伏黑惠竖起脚面轻轻磕了磕鞋尖，确认鞋子合脚后，将书包挂在一边的肩膀上，似乎就打算离开了。
可脚刚迈出去一步，又有些迟疑的收了回来。
伏黑惠皱着眉，问：“你不回家吗？”
淡青色的皮长椅上，换下的白色室内鞋放在地面。
已经换回自己的小皮鞋的少女依然安坐在刚刚的位置，手边放着书包，似乎并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嗯？”乃乃叶看他一眼，笑起来，“不回去啊，我在这里等人。”
“社团的朋友吗？”
“不是啦，是楠酱，我每天都要跟楠酱一起上下学的。”
“……”
伏黑惠沉默下来。
他看了少女一眼，并没有问对方口中的“楠酱”是谁。毕竟虽说有着这这那那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外，但从根本上来讲，他们两个其实还不熟。
是不能问太多的关系。
想到这里，伏黑惠略一颔首：“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注意安全。”
乃乃叶点头，又看着他，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
“你不问我楠酱是谁嘛？”
虽说刚交往不满一小时的男朋友似乎并不感兴趣，但乃乃叶秉持着一家人的心态，依然心情很好地对他介绍起来。
“楠酱就是齐木楠雄，是C班的，跟你和我都不在一个班！不过我们两个是关系很好的幼驯染，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让你们认识一下啦。”
我们两个。
你和我。
少时失怙，几乎是与并无血缘关系的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少年自有人际交往中的灵敏之处。
他定定地看了乃乃叶一眼，少女一双眼睛清而透澈的回望他，并没有异样。
“……”伏黑惠垂眸，又很快掀起。他没说什么，只平静地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乃乃叶从椅子上直起，小跑着从椅子上奔来。
在少年略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她掏出手机，目光灼灼的与他对视。
“我们来交换联系方式吧，伏黑君！”
时值21世纪，科技发展日益迅猛，基础的通话与短信功能逐渐退环境，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五花八门的社交软件。
出于日常生活的必要，伏黑惠当然也有社交账号。
只不过，他的人际交往关系在同龄人之中足以称得上简洁。短短的通讯录中，除了置顶的“姐姐”以外，便是忙碌的监护人与平时负责监测埼玉县范围辅佐任务的辅助监督们。几乎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因此，在加上好友之后，乃乃叶对着空无一物完全可以说是空白的个人动态，最先“哇”了一声。
“怎么了？”
“伏黑君都不分享生活的欸？”
“那种东西没有必要吧。”
乃乃叶看着少年面容平淡的脸，认真想了想：“好像也是。”
她一根手指抵在下巴上，另一只手单手用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点击，一边打字一边分心地说道：“不过有意义的东西还是值得分享一下的，也算是一种纪念嘛。”
“……”
伏黑惠不置可否。
别人的生活态度与他无关，没必要的事始终也没必要。他从前是这样的想法，现在依然不会变。
只不过他不喜欢与人争辩，因此也不打算说出来。多费口舌。
‘叮咚’。
手机响了一下。
少年低头看去，刚刚加上的还没有备注的新好友发来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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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
2018年了，还是有人在用颜文字。
伏黑惠迟疑一下，抬眸看她一眼，指尖悬停在备注那一栏，迟迟没有点下去。
“——春田……”
“伏黑君，我们来拍张照吧！”
未出口的话被打断，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乃乃叶一把拉住他不知该如何备注的那只手。
手心与手背交错，她微烫的掌心覆盖在他温热的手背上，手指曲起搭在他细长有力的手指上，小了足足半圈。
伏黑惠第一次注意到，眼前之人的手似乎很小，全然一副没做过任何家务的手，没有一点长开的痕迹。
……是天生的吗。
同龄的女生，似乎都没有这样的吧。
他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下意识沉思，直到耳边传来‘咔嚓’一声拍照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除了楠酱以外谁都不知道，我真的喜欢伏黑君很久了。”乃乃叶将刚刚拍下的照片导入个人动态里，并没有要求伏黑惠做什么，而是打开自己的社交平台，快速编辑文案，发送。
“所以——今天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个非常、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会想让所有人知道，我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乃乃叶发完动态，当着伏黑惠的面将他的备注改成了两颗emoji里的爱心，毫不犹豫的置顶了。
做完这一切，她又将刚发的动态审视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可以啦。”她眨眨眼睛，把屏幕熄灭，认真地敦促他，“伏黑君不是还有事吗？快回去吧，要是耽误了就不好了。”
“……”
就这样，伏黑惠在她清澈的目光中，脚步迟缓地走出了教学楼。
走下楼梯的时候，一名戴着绿色眼镜的粉发少年与他擦肩而过。
对方的气息普通到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他没在意，多少有些出神地走向校外。
校门外，藤沼跟虎岛两个人高马大的不良少年正蹲在马路旁边，愁眉苦脸的往这边看。
见他出来，两个人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跑过来，争前抢后的关心道：“你没事吧，伏黑哥？”
“伏黑哥，没受伤吧！”
伏黑惠从两人的中间穿过去，两个人从他身后跟上，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人前两人后的跟随姿态，一路吸引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伏黑惠的手机还没有熄灭。
他垂着手，单手拽着书包的带子，手机屏幕朝里，自然而然地内扣在大腿外侧，背面则被手背挡住，让人无从窥视上面的内容。
两个自诩为小弟的家伙不明所以，还在背后叽叽喳喳的吵着。
藤沼：“伏黑哥，你都不说话，应该没受伤吧？真的是山形中学的约架了吗？”
虎岛：“那还用说，肯定是赢了啊！伏黑哥可是打遍琦玉无敌手的super 不良少年，山形那帮人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藤沼：“呃……这倒也是……”
伏黑惠安静地走在前方，没理会后面的两个人。
走过十字路口，又穿过街角，手机待机太久，开始些微有些发烫。
不知为什么这股烫意，让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她手心的温度，似乎也是比他要高的。
想到这里，伏黑惠停住脚步，将因为他的突然停住而险些撞上来的两人哎哎呀呀的声音排除在耳外，专注地低头，点开了属于另一人的社交动态。
[2018年3月21日，16点5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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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1张.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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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两只大小不一的手重叠在一起，虽然没做什么，但却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亲密。
“……”
伏黑惠莫名有些耳热，不自在地退出了她的个人平台。
软件上，备注那一栏迟迟没有敲下适当的名字。
他盯着对方蓝色布朗熊的头像看了一会儿，手指一动，通讯列表里，出现了第二个置顶栏目。
他将手机熄屏收了起来，眸光深深地望向不知名的远处。
……应该，这样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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