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耳机被取下来，放回盒子里。
早春时分，正午的阳光并不灼人，穿透云层落在青绿色的操场上，透着和煦的暖意。
因为先前吃了一整个布丁，乃乃叶此刻并不是很饿。
秉承着不会浪费利美阿姨食物的心意，她即使不饿，但也一直有在慢慢的往嘴里塞东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的很慢。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将耳机收好盒子放身边，就像是为了找一个聊天的话题似的，短暂的沉默后，伏黑惠开口说道。
“嗯？你指哪种。”乃乃叶捧着半张脸，筷子尖精巧的去挟玉米粒，努力的放进嘴里吃下去。
便当盒平放在大腿上，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看着并不稳当。
伏黑惠伸手，扶了一下朝自己这边歪斜过来的铝制盒边缘，将它重新拨回了安全的位置，这才继续说道：“就是……这么热情？明明认识不久，却送了礼物之类的。”
“热情吗，我？”乃乃叶咬着筷子尖，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挪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可是，我已经认识伏黑君很久了欸。”
久到从第一次见面起，已经有三年那么远了。
辽远的回忆随着这句话浮现出几个画面。
伏黑惠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他略微一顿，声音不自觉放轻，蓦地低下来，“你是不是……还记得什么？”
比如那次蛋糕店的相遇。
如果说，她还记得的话……伏黑惠想到自己当时的表现，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太蠢了，那种看上去好像在耍帅的举动。
应该更礼貌一些才对。
然而乃乃叶回想起的却似乎和他不同，她指尖轻轻地在脸颊点了点，柔软的颊肉略微凹陷，过了几秒钟，才弯起眼睛说：“说起来，还没有跟伏黑君道谢呢。”
“什么？”
“那天的红豆芋泥蛋糕啊。”她眨眨眼睛，海面一样的眼眸水汪汪地看着他，“那段时间我超级喜欢吃那个，占卜节目里说了，那天只要能得到喜欢的东西，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伏黑惠不自觉的接话，目光落进那片海洋。
“唔……”
乃乃叶应答的声音变得迟疑。
她望着眼前五官昳丽的黑发少年，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却不是当天的蛋糕，而是电视机中占卜节目的解说声。
【“……今天是摩羯座女生的幸运日，将会获得一个小小的等价交换，你可以尝试用自己现阶段最喜欢的东西，来兑换一个心中的愿望，说不定会实现哦~”】
那天是周末。
她起晚了，没能在每天的早晨第一时间看直播，等到节目重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于是急急忙忙的换衣服出门，试图去蛋糕店买那里的招牌蛋糕。
在出门的时候已经不抱希望，毕竟那家蛋糕店小有名气，最近在社交平台上刮起一小阵流行风，很多附近的年轻人都会光顾那里，将款式精美设计巧思的蛋糕购入回去，找个漂亮的背景拍照。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侥幸。
万一呢？
新的口味那么多，招牌蛋糕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说不定她就可以买到呢！
于是去往了蛋糕店。
好消息：蛋糕确实还有。
坏消息：但只剩一块了，是人家大度的让给她的！
有着向四面八方野蛮生长发型的黑发男生说完话就离开了，只留给她一个帅气的背影。
乃乃叶望着那道背影，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里。
……那个，好像，就是，伏黑君吧？
就是那个开学没多久把全校揍了一遍坐在不良少年山山顶的伏黑君！！
他人居然这么好！愿意把最后一块蛋糕让给她！
乃乃叶很感动，然而等付完钱追出去的时候，少年早就已经消失在人潮里，看不见踪影。
她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好顺利、竟然真的能被我买到”的忐忑，连带着心跳都渐渐加快起来。
怀揣着这份不明的期待与激动，她回到家，匆匆跟在收拾家务的常田利美打了招呼，‘噔噔噔’抱着蛋糕盒跑上二楼，躲进房间里锁上门。
蛋糕盒是红白纹样的，印着曼珠沙华的花纹，红色的绸带在顶部系成蝴蝶结。
她将看上去就很好吃事实上也确实很好吃的蛋糕珍而重之地摆在书桌上，拉开椅子坐下，用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嘟、嘟——’
等待连线接通的时间有点久了，她伸出手指，拨弄蛋糕顶端的蝴蝶结，将柔软的绸带搅在指尖，轻轻一抽，又滑落下来。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
‘嘀’！
即将自动断线的时候，电话打通了。
乃乃叶眼睛一亮，松开玩弄蝴蝶结的手，坐直身体，迫不及待地对对面的人说：“妈妈——”
“喂，乃乃叶啊，我这边有点事。”
电话那头，慵懒微哑的女声压着她的声音响起，似乎并没有听她的呼唤。
电话背景里是流淌的音乐与觥筹交错的杂音，交织在一起，使女人原本便平淡的音量更加模糊起来。
“我还在外面跟合作伙伴吃饭，有什么事找你爸爸说吧，他今天应该很闲，回乡下的老家看房去了。”
“……”
乃乃叶握紧手机，轻轻地“哦”了一声。
她说：“为什么要看房？”
电话另一边的女人似乎笑了笑，笑声隐没在背景的杂音里，听不真切。
“谁知道呢，可能在宫城这边已经装不下他了吧，想去其他地方发展呢。”
“妈妈你们来琦玉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是说，想来这里做生意，结果没坚持过几年，就又搬了回去，只有她因为学籍问题留了下来。
一直到现在。
“嗯，所以我才说装不下他了啊。”女人似笑非笑地说，‘啪’的一声打火机轻响，大约是点燃了一根烟。
乃乃叶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隔着电话，仿佛已经能看见那道长卷波浪的女人低头吸烟又缓缓吐烟的窈窕身影。
过了几秒钟，女人重新开口，声音因为被烟润过而比刚刚更显沙哑，就这样轻笑着说：“乃乃叶，你要听话。”
“只要你听话，爸爸妈妈的一切都是你的，留不到别人身上，懂了吗？”
这似乎暗示着什么的话语，让乃乃叶原本温热的指尖逐渐散去热气。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起身走到开着窗户的窗边。
女人看不见，她没有点头，只是对着窗外被茜色染红的天幕眨了眨眼睛。
“哦——”她说，“那你下周末回来吃饭嘛？我升学了，之前不是说要过来帮我添置点东西嘛，我把衣柜都整理好啦。”
“嗯？下周可能没空吧。”女人说，“你把不要的衣物都扔了吧，我这边给你打钱过去，有什么喜欢的就自己买，不用等我。”
“……”乃乃叶点了点头，“好哦。”
女人说：“那我先挂了，你记得给你爸打电话。”
“嗯——”
话音刚落，电话已经被切断了。
乃乃叶拿着手机，看着仅3分多钟的通话时间，分出几分心神感慨了一下女人的挂电话速度，这才又在通讯录里翻翻找找，找到了属于男人的电话号码。
“喂？爸爸。”
“哦，是乃乃叶啊——”
男人的声音温吞里含着笑意，带着自然的亲近感，完全让人察觉不到其实与女儿三四个月才联系一次。
乍听之下显得十分温柔。
“爸爸，你下周回来嘛？我升学以后还没有一起吃过饭——”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春田阵和笑着说道，“你看爸爸都忘记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一个说对方很闲，一个说自己很忙。
乃乃叶习惯了两边口中不一样的信息，将通话换成免提放在窗台上，踮起脚去关窗，将已经有些凉下来的风阻隔在室外。
电话那头似乎有年轻女孩的笑声。
春田阵和起身，大约是换了一个地方，笑声消失，背景里变得安静，让男人的声音更加清晰。
“不过乃乃叶啊，爸爸最近没有时间，你国中了，应该长高了不少吧？衣服该换就换，不用心疼钱，我这边给你打一点过去啊。”
“爸爸，妈妈给我钱了，我够用的。”
“那不行，你是爸爸妈妈共同的女儿，爸爸怎么能不管你呢？”
说完，窗台上的手机‘嗡’的震动一声。银行的动账短信已经传了过来。
乃乃叶把短信点掉，两只手肘撑在窗台上，撑着脸看窗外渐黑的暮色。
“好哦，我知道啦。”她说，“那爸爸妈妈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男人很满意地笑道：“好，爸爸当然相信你。那你快去写作业吧，我给常田发消息，让她今晚给你多做几道好吃的东西——”
乃乃叶说：“好。”
电话挂掉，她起身拿起手机，把淡蓝色的窗帘拉上，遮挡住外面的昏光。
走回书桌，把手机放在一旁，她开始拆这块得来多少靠点运气的红豆芋泥蛋糕。
叉子塑料刀跟纸碟都在侧面附赠的小袋子里，乃乃叶没有用塑料刀，直接就着蛋糕盒用叉子切下蛋糕一角放进嘴里，芋泥浓密的口感伴随着清甜的红豆融化在口中。
就和外表看上去的一样，真的很好吃。
于是乃乃叶一口一口的把蛋糕吃掉了。
蛋糕吃完，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她摸着有点撑的小肚子，对着只剩空盒的蛋糕盒拍了张照片。
[NONO花：占卜阿婆说，只要得到喜欢的蛋糕就能见到想见的人。唔……虽然占卜又大失败了，但我还是把蛋糕吃掉了。很好吃！是红豆芋泥味的><！！]
[配图.jpg]
没过多久，好友茂木朝的评论就出现在下面，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聊了几句，然后乃乃叶放下手机，起身去扔垃圾。
从二楼下来，常田利美正挽着袖子，低头给什么人回消息。
她面不斜视地走过，把吃干净的蛋糕盒连同没用过的刀叉碟都扔进垃圾桶，发出的声音惊动了专心致志敲手机的女人。
常田利美拿着手机，回头笑着问她：“乃乃叶，晚上想吃什么吗？我这就出去买菜。”
“唔，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乃乃叶弯起眼睛对她说，“利美阿姨随便做就好啦，我不在意。”
常田利美点点头，摘了围裙起身去拿钥匙。
“那我先出门了，今晚就来个寿喜锅吧，你一整个冬天都没吃过，应该也馋了。”
乃乃叶看着她说：“好哦。”
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室内少了一人，再度恢复了一片宁静。
乃乃叶坐在蜜柑形状的懒人沙发上，捧着脸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整洁明亮的室内。
嘴里似乎还回荡着一丝丝甜味。
是好吃的红豆芋泥。
她咂了咂嘴，那股淡淡的甜味很快就消散了。
不过似乎还停留在记忆里。足以覆盖掉今晚的回忆。
***
乃乃叶说：“什么愿望嘛——”
她宝石般的眼睛轻眨了眨，在阳光下透出泉水般剔透的温亮。
“……？”
伏黑惠眉头微蹙，略有些疑惑地注视着她。
“……其实，我的愿望还挺多的呢。”
乃乃叶伸出手，开始往下掰自己的手指。
“学业顺利，身体健康，每天都开心……喜欢我的人也开心。”她一边数，一边放弃似的，将手重新收成了拳头状，顺势抵在了下巴上。
她就着这个动作扭头看他。
“唔，不过现在嘛，那个愿望应该就是想和伏黑君在一起吧。”她说，又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虽然迟了三年才实现，但我已经很满意啦！超开心的！”
伏黑惠：“…………”
黑发少年撇开头，有点狼狈地别过脸。
……他问这个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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