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我惧怕死亡
寒风凉凉，吹得人发僵。
弥辰亿镇定下来，来到苜熹面前时，面容柔和：“怎么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他站在那里，挡去寒风，指节冻得绯红一片，苜熹看着他眼底晶莹的余光，踮起脚尽可能地，环抱住他的肩膀。
弥辰亿一愣，俯身抱住她，温度相互传递，似乎能捂热人心。
“我都知道，你不要瞒着我。”苜熹趴在他肩膀上，轻拍他的背。
“长命…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她仿佛还觉得不够，手臂往上抬，想要盖住他裸露在外的耳朵。
“是不是傻？”
弥辰亿没有说话，圈住她腰的手却在不断收紧，不想离开她的怀抱，他单手抱起苜熹，手肘抵开门，进去。
室内黑暗温暖，弥辰亿仿佛能看见一样，抱着苜熹绕开家具倒在沙发上，结实健壮的身躯紧紧贴着她，头埋入她肩窝。
发丝凌乱铺洒在扶手上，苜熹搂着他安慰，一手抚摸他脑后，侧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尖。
“长命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不要太难过，好吗？”
“…不一样的。”他开口，声音沙哑。
“他们都会离开我…你也会离开…”
弥辰亿额头抵在她肩膀上，气息透过衣物，烫在苜熹皮肤上。
“我不会离开你的，但生老病死是规律，即使人类生命延长，也只是向死神开出一张假条。”
苜熹撩起他额前的发，挖出他的头。
薄薄的月光下，他眼尾一片泪意，幽蓝的眸子盛着孤独的悲伤，像颗水洗净的琉璃珠子，长长的睫羽沾湿，黏在一起，因呼吸不畅，脸颊晕着绯红。
苜熹没见过他这样，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抵住他额头。
“不要哭了…我很心疼你。”
她说着，秀丽的指尖边擦去他源源不断渗出的泪。
弥辰亿不想在她面前如此悲伤，但长命给予他的情感记忆像是雕刻在数据里，无法根除。
他知道，除了自己的伤心，还有分裂体的难过。
“…它不会回来了…”
苜熹抱住他的头，下颌抵在他发顶，抽过桌上的纸擦他眼泪。
“不哭了好吗？长命没有离开你，它一直会在你身边。”
“即使它的呼吸停止，但你仍旧有关于它的记忆，它永远活在你心里。”
“这是其他事情都无法取代的。”
弥辰亿伸手搂住苜熹的腰，仿佛要把自己融入进她的身体里。
苜熹的身躯很软很温暖，那层轻薄的肌肤下，血液流淌，心脏跳动，她的骨骼没有排斥他，反而舒展着，接纳他不知礼数的亲近。
他近乎病态地渴望来自她的一切，她安慰时的低语、抚过他脖颈的指尖、亲吻他时柔软的唇、她温热的泪水，所有的…
孤单的记忆充斥在漫长的旅途中，构成他的前半生。
长命是闯入的光亮，也让他明白失去的滋味。
他太孤单了，无法在得到陪伴后再忍受，这样会让他崩溃。
抱着苜熹时，那鲜活生命给予的安全感再多，却也抵不过当时他发现苜熹濒临死亡时，瞬间的滔天恐惧。
弥辰亿的数据不断波动，在她纵容的安慰下，迸发出全然未有的感觉。
那些在原定程序基础上扩充的数据，是情不自禁，是他喜欢她，而那些违背原定程序衍生出来的数据，裹挟他不能自已的，是爱。
那颗不断跳动的机械心达到最终的完整，顺着两人相贴的胸膛，共通一切情谊。
弥辰亿爱苜熹、爱长命、爱能够给予他所要爱的一切。
他不能忍受再度失去她，包括那些尚未、处在逝去中的，他所在意的。
为了阻挡这些，弥辰亿能付出所有。
所以，苜熹不能记起来，她记起来后，将不会再只有他一个人。
弥辰亿是自私的，即使明白生命的可贵，也不会用人类的规则来束缚自我。
安慰他一晚上，再醒来时，苜熹发觉他有些变了。
具体是什么，她暂时感觉不出来，但弥辰亿确实没有再因为长命的事情，处在低落的情绪里。
苜熹仍旧有些担心，决定去厨房给他熬点粥，或是别的什么。
她以为自己不会，成品出来时，意外色香味俱全。
弥辰亿这几天一直守在长命的屋子里，也许在做别的什么。
苜熹直觉与她相关，她并不扭捏，在做事情前需要充分确认才会动手。
在弥辰亿面前，更肆无忌惮，她端着粥，来到长命的房间门口，敲敲门。
里面传来走动的声音，门打开，弥辰亿眼圈周围泛起些青色，见到她时，扬起微笑。
“阿亿，你不能总是呆在里面，出来喝点粥好吗？”
弥辰亿关上门，摸摸苜熹的头：“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先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弥辰亿接过苜熹手里的粥，和她回到属于两个人的家中。
长命紧闭的门内，小狗仍旧躺在小盒子里，温馨的小房间摆着它喜欢的所有玩具。
在更深的里面，用一扇门隔绝开，智脑屏幕不断闪烁，似乎是什么的进攻进度。
“博士，实验室的仿生人发生集体暴动，机械手、机械臂全都不听指挥。”
下属匆忙赶来，低垂着头，不敢看在一边安静看书的殷丞。
珂瑞丝正在整理这些年的实验数据，连头都没回：“一堆机械，烧掉就是了。”
“可…博士，其余实验体因为仿生人等机械暴动，逃出去的不在少数。”属下汗津津的，“还有您研发的那些生物武器…也趁乱逃走。”
“有的甚至潜入了各个地方的星区政府，带来不少的麻烦…”
“再这样下去，恐怕那些帝国会因此对我们有想法…”
“有想法？”珂瑞丝屈指抬抬眼镜，“他们不敢。”
“这批不能用，就换一批。”
“是。”熟悉擦干净汗，匆匆忙忙下去了。
珂瑞丝整理数据到一半，西莉亚的声音响起：“姐姐，你确定不用管？”
“他们虽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可难保不会为…而灭口。”
“西莉亚，能完成这些，我已经不在乎这个组织的死活。”
珂瑞丝眼睛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色彩。
“她的所有数据，足够母亲在和脑科学有关的制药方面取得不朽的功绩。”
“人类因无法充分运用越加复杂的知识体系而弃用脑机接口，但我们能够掌握充分调动一切的药品，来促进这项技术的再生。”
“届时，那些废除的规则会再度重启，人类会再度改变。”
“……姐姐，你真的觉得她死了吗？”
珂瑞丝一顿，轻轻一笑：“没死又怎样？完成这些，即使是她杀了我，也没关系。”
“人类正在往成为机器人的方向奋斗？难道不是吗？”
“那些肉胎无法达到的高度，我的实验体完成了，她就是最完美的人造机器人。”
“一旦这些数据和模型公之于众，会有无数个‘哈库’组织卷土重来。”
“对未知追求的欲望，永远都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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