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章 人心难平
于家在突然之间就败了。
脱离了东宫,就等于失去了再次成为皇帝左膀右臂的机会。
于家的败退并未成为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周的病故倒是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出身于贫穷的农民家庭,靠着勤奋好学,文才出众继而位极人臣。
百姓们爱听这样的故事。
爱听出生贫寒家庭的孩子出人头地。
不光爱听,还能身临其境的代入进去。
感觉自己就是马周。
越穷,后面取得的成就越大,百姓们就越听的津津有味。
听完后回家就去教训自己的孩子。
希望自己家的调皮孩子幡然醒悟,努力学习。
并期待着自己的孩子今后也会如此。
当听到马周幼年失去父母不少人忍不住跟着落泪。
当听到马周在之后每日都饮酒,不把学习当回事。
众人又忍不住唏嘘。
马周的离去让李二很是伤心。
马周临去世前还去三省取回了他的一大叠书函陈事表章,并亲手烧掉。
他不追求死后留名后世的行为让李二备受感动。
在和魏征的对比之下,马周的这份豁达让李二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李二亲自为他举哀,并追赠幽州都督,陪葬昭陵。
礼部忙的脚不沾地,长孙家也在忙,悄然的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客人。
于家的败退让那些没有主心骨的人自然靠拢了过来。
关陇需要朝廷里面有为他们争取利益的人。
颜白也忙的脚不沾地。
江州城内一片火热,苍蝇漫天飞舞,沟渠里面全是血污。
道路两旁一排排的架子上挂满了肉和皮。
江州城周边的土龙算是遇到了狠人。
陷阱,府兵,弓弩,剥皮,抽筋各种严厉的酷刑全都经历个遍。
府兵杀人利索,杀鳄鱼更利索。
五人一组,看到鳄鱼就冲了过去。
尖锐的钩子往下巴上一钩,拖着就上了岸。
死亡翻滚都来不及用,大锤如雨点般落下。
哪怕鳄鱼的骨头很硬,再硬也抵不住这个打法,数个呼吸就翻了肚。
最可恨的是颜白竟然连他们的蛋都没放过,全部都被这群凶恶的府兵摸走了。
更有甚者当场就磕破吮吸一个。
跟着来的懂医术们的真人说鳄鱼蛋是个好东西。
真人的话得信,真别说,还真是一个好东西。
味道好,还扛饿!
监狱长林间秀走了,带走了一船的鳄鱼蛋朝着长安而去。
因为颜郡公说了,鳄鱼蛋对老人小孩都好。
林间秀带走的一船是送给李二的,剩下的是颜白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准备的。
后世买饲养的鳄鱼蛋。
此刻这现成的野生鳄鱼蛋,营养一定比饲养的要好。
江州城的妇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们在衙门的带领下开始硝皮子,五十张皮子二两青盐。
皮子赚的钱她们还能分一份。
具体多少,颜白没敢说。
因为颜白不知道皮子做成的包包能卖多少钱。
在刨去匠人的手工费用之后,这中间有多大的利润。
女人们忙着在硝皮子。
孩子忙着在石板底下烧火煎蛋,才有点形状的鳄鱼进了肚子。
男人们则走上了山,钻入林子里面割漆。
漆器在大唐是奢侈品,江州城有很多漆树。
自战国时这里都有割漆做器具的习惯。
但因为衙门不作为,放着大好资源和便捷的水运不好好的发展。
以至于江州的好漆走不出去,林子都荒废了。
颜白来了之后就决定把茶叶和漆具作为江州今后富民的方向。
农忙时种田,不忙的时候就做这些来赚点钱。
所有人都在忙碌,颜白此刻却躺在床上。
好奇心害死猫,颜白去了林子一趟,结果被漆树咬了。
现在满身的红疙瘩,痒痒的不行。
伽罗一边流泪,一边用冷水湿毛巾往颜白身上敷。
“造孽呦,说不让你去你偏去,如今可好,姐姐要是知道没有把你照顾好肯定得骂死我……”
“我不说!”
“陈摩诘会说!”
“我让他不说!”
“孙书墨嘴巴快,他一定会说,来了这么久了,我肚皮还是瘪瘪的,我有罪啊……”
颜白闻言头大如牛。
“两个孩子还不满足啊!”
“人家长孙家几十个呢,咱们家才两个,我有什么满足的!”
…….
清风不懂伽罗和颜白的悲哀,却懂长孙冲的悲哀。
送别了客人之后,长孙冲觉得还是得找父亲说说心里话。
他觉得父亲此时的状态有些可怕。
“父亲,事关国事陛下并无信任朝堂里面的任何一人。
您总说颜白颇受信任,可颜家庄子的那些老兵都是陛下的一双双眼睛。”
长孙无忌闻言叹了口气:
“冲儿啊,我又何尝不知呢?
可这朝堂就如那逆水行舟,咱们家不往前,就会有人踩着咱们往前。”
“太子不亲近我们,我们只有往前,拿出让他觉得可用的筹码来。
世家虎视眈眈,家族的百年大计只能聚集可用的力量!”
长孙无忌落寞的叹了口气:
“如果真有大变,这也是保护根基的唯一办法,你说,我不如此,我又能如何呢?”
长孙冲咬了咬牙:“孩儿说句您不爱听的话父亲您别生气。”
“讲!”
“孩儿觉得我们可以学习孔、颜两家,解散奴仆,耕读传家。
只要有学问在,何愁成为不了百年大族?”
见阿耶不说话,长孙冲继续道:
“祖父的一箭双雕已经让长孙氏有了名扬四海的底气。
幼儿园的学子都知道一箭双雕说的是咱们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
“咱们若是再苦心作学问,接济贫寒学子,为朝廷举荐有用之才。
立言,立德行,立长孙家规何愁大事不成?”
长孙无忌看着自己的儿子,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忽然叹了口气:“你让为父很欣慰,可是如今退不了了!”
长孙冲闻言着急道:
“阿耶,不晚的,您只要和以前一样,您只需要去找姑姑。
就说,咱们家愿意辞去官职,跟以前一样恳请辞去相位,这事就成了一大步。
急流勇退才是大勇气。
如此以来世人皆会赞扬我长孙家大义无双,为后世之榜样,什么外戚之名都是……”
“啪!”
一巴掌狠狠的扇在长孙冲脸上,声音又脆又响。
长孙冲捂着脸,双眼满是不解,自己又错了么?
“蠢货!你懂什么,你觉得咱们家如今退了房玄龄就能放过咱们家?
你以为以咱们家为首的各家会让咱们离开?”
长孙冲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以为世面上关于长孙家的谣言都是坊间谣传。
高处不胜寒,有人在嫉妒自己的阿耶。
不曾想,谣言是真的。
高阳之事真的是阿耶点的。
那御史之死,高阳之众叛亲离都是阿耶在背后做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长孙冲如失去魂魄一样喃喃自语。
长孙无忌有些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一个不注意,就把事情给说了出去。
自己的这个长子什么都好,有才气,有相貌。
就是心软了一些,书生意气太重。
“你不懂,新官上任都三把火,我独掌两省自然要拉出来一批亲近我的人。
朝堂是战场,生者进,死者走。”
“太子的位置坚如磐石,这是无可置疑的。
因为咱们家是外戚,这些年失去了在太子身边的先机。
一步落后,步步不如人!”
长孙无忌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新皇登基在即。
别看是尧舜之举,朝堂上却是新贵着来,老人走。
利益的更替,有人情愿,自然有人不情愿。
不情愿就是怨。
有怨自然有仇,有仇就得动手,纵观史书,就没有任何一个王朝更替不流血。”
长孙无忌紧紧的握着拳头。
“太子登基必然也少不了,到时候为父就挺身而出。
如当初辅佐陛下一样,八百人就敢做大事。”
长孙无忌豪气顿生:
“如今为父可不止八百人,何愁大事不成,力挽狂澜者,舍我其谁?”
“父亲你这是在赌!”
“为父是在赌,赌输了无伤大雅,赌赢了可我长孙家争取来三代人的富贵。
在这个新老交替之际,自然是力量越大越好。”
长孙无忌看着长孙冲认真道:“孩儿你懂了么?”
“所以你安排弟弟去当长安令,安排我去兵部,安排脾气不好的弟弟去激怒颜白,去试探颜白的想法?
安排御史去把高阳的丑闻挑破,让皇家和房家之间失去了信任……”
长孙冲深吸了一口气:“请恕孩儿愚笨,孩儿不懂,”
“等你当了家主你就会懂的。”
“阿耶,长乐泉下有知会伤心的!”
长孙无忌恨恨的举起手,片刻后又无奈的放下:
“就不该让你去辽东,我以为你会明白杀伐,到头来你什么都没学会!”
长孙冲落寞的离开。
他要去昭陵,他想去看看长乐公主。
这长安一刻都待不下去,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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