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章 老天就是让人不舒服的
皇帝兴之所至写了一首好诗。
诗的名字就叫《辽东望月》。
许敬宗摇头晃脑地点评了一番,说了一句好,众人也赶紧附和着说好。
这绝对没有拍马屁的嫌疑。
因为他是许敬宗,是实打实从科举里面考出来的“秀才”。
他的点评那就是最高的点评。
你若是要说人家说的不好,你最起码也得是个秀才。
李二没有去看颜白,也没有问颜白的意见,也没让颜白点评。
颜白倒是希望李二去看他。
只要李二看他一眼,让他点评一下。
颜白就准备谦虚且熟练的背一首辛大家的沙场秋点兵给大家助助兴。
诗词的名字颜白都想好了。
就叫做《破阵子·为尉迟国公,苏定方,长孙无忌等赋壮词以寄之》。
里面的名字可以无限的加,把六万人大军的名字加上都可以。
但颜白就写了三四个,找了几个有白头发的。
因为最后一句可怜白发生,用起来一点都不违和。
马屁要拍的全,要把军中所有都有白发的人都写上,想必大家一定很喜欢。
可惜李二没给颜白这个机会。
他看的出来颜白在憋着坏。
颜白的确憋着坏。
他和所有的将领的意思一样,都是希望进城后不封刀,就是想屠城。
可皇帝有自己的打算,他并未在此事上松口。
可怜白发生到底是没用上。
大军进城之后,军司马就变得更加冷酷无情起来。
几乎每一个冲锋登城的将领身边都有一个军司马。
军中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让屠城。
皇帝的意思也很明显,大军不能屠城。
将士们吃的苦,和战亡的将士,只能在财货上给予优待,给予补助。
皇帝说了,辽东城已经是大唐的辽城,不能没有人。
辽东城一战,四路大军共杀敌一万三千余,俘虏四万余人。
金银无数,牛羊无数。
这些还在统计当中。
作为高句丽东都的辽东城,城里的富商,原来高句丽的勋贵开始主动的向大唐贡献自己的财富。
不给全部都要死。
但就是有的人要钱不要命,把钱财藏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
随便给了一点,一问这就是全部了。
活脱脱的守财奴。
他们以为这就能蒙混过去,仇富的人哪里都有。
找城里贫苦的高句丽人一问,许以小利,在生死得到保证的情况下,愿意带路的人很多。
谁家有钱,有多少钱,基本上就八九不离十了。
皇帝说了不屠城。
但不代表着不能杀有异心的高句丽人。
一边是高句丽的知情者在暗中提供消息。
一边是红着眼睛,每一刻都在思考着如何为战友报仇的府兵。
战获的收集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高句丽的权贵生活是真的奢侈。
他们的花样是真的让人不理解。
金银珠宝不说,将士们竟然发现了满满的一库房的“兽炭”!
木炭本质就是用来在寒冬取暖的。
但是高句丽的权贵会享受,他们觉得木炭不够奢侈,他们把木炭雕刻成小动物的模样。
这些“兽炭”肯定不是权贵们自己雕刻的,他们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在他们府邸的谷仓里,一大群十多岁的孩童躲在里面,男男女女都有,面容姣好。
这样的情况不是个例,府邸越大,这样的孩子出现的数量也就越多。
一看到他们,颜白就想到了称心。
让颜白觉得不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
有时候连许敬宗都迷茫,他都分不清那些黄金器物是用来做什么的。
缴获的书也很多,有很多汉朝时期的书本。
书院学子如获至宝。
李绩大手一挥,这些战获就全部属于书院了。
所以,战获还在统计当中,战获应该很多。
从这两日的饭食都能感受得到,干饭,肉眼可见的肉块。
这是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就是战损,颜白这边有近四百人彻底的长眠于辽东。
程怀默更惨,他麾下的将士死的更多。
战死的将士超过一千。
若不是最后大纛前压,陌刀军分散了部分的压力,真实的结果会比这个更惨。
其余两个城门情况也和颜白差不多。
瓮城那狭窄的楼梯口,是战死人数最多的地方。
现在的辽东城到处都弥漫着酒精的味道。
颜白原本是特别喜欢这个味道的。
如今颜白却是十分的厌恶。
战死的人用不上酒精,他们安静地睡在那里。
等候着兄弟们把他们从炭火里铲起来,放进一个小坛子。
只有受伤的人才可以用。
味道越足,就代表着受伤的人越多。
将士的减少,自然要有补充,因为要保证队伍的完整性。
于是优秀的辅兵开始补充到军伍当中。
独孤渐明报名了。
高侃报也报名了!
他俩还都报名成功了。
不过,李二明显是袒护两人的。
一个安排到了李道宗帐下当护卫,一个安排到了张俭帐下。
这个安排挺有意思,张俭现在迷路了,还在山林里绕路呢!
这是官面上的话。
实际上张俭如今在打草谷,在摧毁村庄,在破袭作战。
这是许敬宗说的,许敬宗还让颜白莫要告诉他大兄颜师古,也莫要告诉书院的学子们。
血气方刚的书院学子甚至准备写联名书给皇帝。
要求把自己也给编到军阵里。
联名书还没写完……
许敬宗来了。
他让学子们站成一排。
然后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藤条,挨个从头抽到尾,每个人都被结结实实抽了一顿。
师者如父。
父亲打你你不能躲。
许敬宗累的气喘吁吁,坐在一旁朝着众人说道:“你们有心气是好。
但大唐还没有豪气到让近乎千人的饱学之士拎着刀子上战场。
大唐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都好好地去想想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打完之后学子们就好了,全部乖乖的去伤兵营干活去了。
“以后这种“恶人”不要让我来当了,我要当好人,这种事以后还是你这位先生亲自来吧,我怕我顶不住!”
颜白笑着不说话。
他知道许敬宗说的是反话。
他其实很乐意跟学子们在一起,也乐意去管他们。
用他的话来说,因为他先前向仇人摇尾乞怜活命这件事太恶劣了。
这辈子注定在史书上不会有太多的好名声。
注定是坏人,是反面。
而且这件事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终止。
会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粘连到他的子子孙孙身上。
子子孙孙也因为他而蒙羞。
许家是逃避不了的,所以他想在书院上积攒一些德行。
希望,今后这些走出去的学子......
念在他许敬宗尽心尽力照顾过他们的份上,能多照拂一下他许家的子孙。
希望,今后的子孙能过的舒服一些。
安置好这群希望上阵杀敌的书院学子,颜白和许敬宗就一起去了伤兵营。
还没走到,就听到了哭声。
“小郎君,求求你了,来,朝着这里给我一刀,我实在扛不住了,用不着救了,长箭透胸,我活不了了......”
张瑾一咬着嘴唇,饶是学识过人,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按照流程,把脉、上药、擦拭伤口。
“县公来了,许长史来了.....”
眼尖的人一声惊呼,让很多伤患抬起了头,哭声也戛然而止。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
颜白朝着众人笑了笑。
笑的很丑,比别人哭还难看。
“县令,我知道叫你县令不好,但我觉得我就该叫你县令。
我家就在万年县,我就是你先前治下的百姓,东市菜市口第一家卖豆芽菜的就是我!”
颜白点了点头:“罗新,也叫罗老二,修水渠的时候我见过你。
你那时候自告奋勇,你说你是府兵.....”
“对,是我,是我.....”
颜白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好好地活着,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罗新见颜白要走,立刻加大了嗓门道:
“将军,我肠子出来了,我活不了了,念在往昔的情分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颜白错过脸,站在那里好久好久.....
罗新知道颜白不忍心,也没再多说。
趁着看护自己的书院学子不注意,偷偷地挣脱开了为了防止自己乱动,绑手的麻绳。
然后他沿着包裹伤口麻布的边缘,把手伸到了自己的肚子里面。
使劲的一通拉扯,他长吐一口气,突然容光焕发道:
“受律辞元首~嘿,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哈,共赏太平人......”
颜白听到歌声,就已经觉得不好,猛然回头.....
简易的木板上,鲜血滴滴答答。
看着已经笑着离去的罗新,颜白再也忍不住,抽出刀猛的冲出了伤兵营。
许敬宗紧跟其后,死死地抱着颜白的腰身。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伤兵营传来了嘹亮的歌声,颜白抬着头看着天,湛蓝湛蓝的天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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