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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章 握紧拳头


颜韵回去的确没有把这件事捅到皇帝那里去。

可颜韵毕竟年岁不大。

这一次又见了血,死了人,心事多多少少有些藏不住。

做不到别人那般风轻云淡。

能做到没有丝毫变化也只有大肥。

他不觉得他做了什么,回到曲池坊之后该干嘛就干嘛。

饭量不减反而增加,比平日里多吃了一大碗。

小兕子跟颜韵两人是一起长大的。

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之外,彼此之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颜韵的心思在她面前当然藏不住。

小兕子一问,颜韵就把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小兕子的脸色在听闻此事后就变得很不好看,起身就要去找柴哲威。

柴哲威是右屯营将军,继承父亲的柴绍的爵位为谯国公。

他是家里的老大,柴家诸事他说了算。

小兕子想问问,自己马上就要和颜韵成家了,柴家是不是要和自己撕破脸。

在长安,无论多蠢的世家子都不会蠢到要和别人撕破脸。

这柴令武蠢的没边了,不但威胁颜韵走路小心点。

还要“借一步说话”!

自己的大喜之日就要到了,他柴家难道不知道?

知道了还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是想让自己守活寡?

这柴令武竟然如此地蛮横没脑子?

长安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谁和谁彻底的撕破脸的。

谁没事找事还给自己找个仇人,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小兕子还没准备去柴家,柴家大管家就来了。

大冷天的光着背,规规矩矩的跪在门口,瑟瑟发抖。

小兕子瞥了一眼老者头上的簪子和满背的伤疤笑道:

“负荆请罪?

怎么就派了你这一老奴来?

谯国公呢,他怎么不来,又或是你这老奴能当柴家的主了?”

“回公主的话,家主是右屯营将军,如今正在武功当值。

无陛下诏令,不得回京,事情重大,老奴斗胆前来赔罪!”

“你是我姑姑什么人?”

“公主生前的一奴仆尔,早就是该死之人,无名无号!”

晋阳围着这老仆转了一圈,笑道:

“哎呦,可不敢这么说。

你家二郎自称为我等的长辈,视我等为子侄。

要不要明日我拉上我大兄去府上赔礼道歉去?”

看着晋阳公主脸上的笑意,柴家老仆惶恐不已。

晋阳是皇家公主,身份本来就贵重无比。

如今在颜家长大。

这说话,这口气,这表情,真的如那颜郡公一样。

含阴带阳,有煌煌正气,也有让人不可捉摸的阴鸷。

她这要拉着太子过去,柴家今后也别做人了,皇帝非撕了他们不可。

小儿成了皇帝一个辈分的,这不是找死么。

“不敢,不敢,小的怎么敢。

那是二郎口不择言说错了话,真要以辈分来论处,就是扒了奴的皮,奴也不敢啊!”

“不敢?那柴令武怎么不亲自来见本宫,派你这一老奴来打感情牌,这就是他认错的态度么?”

“请公主允许奴自戕谢罪!”

晋阳闻言冷哼一声:

“本宫大喜之日将至,就不做大煞风景之事,留下你的命。

滚回去,告诉我七姐,此事作罢,让姐夫多读点书!”

“喏!”

柴家老仆砰砰的磕头,起身退着离去。

一直走到街角,柴家的仆役涌出。

棉被,火炉,热姜茶,把刚才的老仆包裹的严严实实……

老仆被一群仆役抬上了马车。

巨大的马车里,一群婢女开始手忙脚乱的帮这位柴家老人揉捏活血。

刚才在晋阳面前还唯唯诺诺的老仆。

在上了马车之后突然就变得气度不凡。

作为跟着平阳昭公主活到至今的老仆,在柴府的地位仅次于两位郎君。

仅有的一位还活着的老家臣。

他自然有傲气的地位。

虽为仆,但没有人敢把他当作仆。

抿了一口姜茶,老仆轻轻叹了口气:“回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如光润的瓷器有了裂缝。

虽然若有若无的看不见。

但时间一久,这裂缝就会越来越大。

他也想不清楚,二郎为什么要那么做。

“大管家,事情结束了么?”

“算是结束了,其实最好的法子是巴陵公主来。

可惜她抹不开面子,觉得向自己的妹妹道歉有些张不开嘴。”

“唉!”

“唉!”

大管家长叹一口气,低声道:

“晋阳公主最后还是看在平阳昭公主的面子揭过这个事情。

可斯人已去,面子总归有不管用的那一天。

真到了那一天,又将如何自处呢?”

指望着太子会如当今陛下一般照拂柴家?

“大管家,小郎君做的事情很过分?”

大管家长叹了一口气:“二郎这次是真错了。

以往欺负些小门小户,柴家的面子很管用,大家都让着他,忍着他。

这些家不敢吭声。

我怕也是因为如此让他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

随口说了这样不思量的话来。

好在此事算是过了,希望二郎长点教训。”

“我老了,活不久了,你也是家臣,记着,当心些,仔细些,莫要走错了。”

“嗯!”

柴家的歉意虽然到了,晋阳的火却难消。

本想告诉父皇母后。

但想到两人年岁大了,禁不起这些气人的事情。

晋阳才忍下这口气。

可忍归忍,不做点什么晋阳心里过意不去。

这柴家也该长长记性。

直接朝着来颜家帮忙的红泥道。

“红泥姑姑跑一趟,去把柴家所有的生意都给本宫断了。

今年以后,仙游新出来的纺车不给柴家提供。”

红泥闻言笑道:“五公主那边怕是……”

“五公主?她今日要来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都不敢来见我,派一老奴来,真拿自己是个长辈了。

今后两家不走了,她过她的,我过我的。

连嘴和脑子都管不住的家伙迟早会有祸患,去,不用搭理她。”

小十一愣愣地望着发威的嫂子。

她都没想到平日里不吭声不吭气的嫂嫂发起脾气来这么吓人。

一句句本宫震得人头皮发麻,真是霸气。

她羡慕了。

柴家人在给柴令武擦屁股。

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柴令武已经在一处偏院躺下。

院子是正规的院子,可院子里面的人怎么看都不是正规的人。

屋子里那巨大的炉子冒着热气。

顺着管道,把炉子里面产生的烟气排到了屋外。

屋里暖和的如春日暖阳。

柴令武坦露着胸怀,躺在厚厚的羊绒毯子上。

旁边的美人嚼着剥好的皮的甘蔗。

然后弯下腰,口对口的把她嘴里的甘蔗汁渡到柴令武的嘴里。

这种吃法叫做藉嘴传饴。

这种吃法源自平康坊的嘴对嘴喝酒,也叫藉嘴传酒。

这种喝酒法很普遍,可以炒热气氛、宾主尽欢。

甘蔗皮难剥,碎屑还容易塞牙。

不知道何时开始,平康坊里就流行起来了。

由姑娘们帮你剥皮,然后嘴对嘴的把甘甜的甘蔗汁送到你的嘴里。

藉嘴传酒就变了,变成了藉嘴传饴。

“饴”是对甜的一种雅称。

如此一改,一下子就传开了。

如今成了平康坊内的雅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是雅趣。

能嚼甘蔗的美人好看是第一条件。

第二条件就是她们只对一个人服务。

除非这个人把她送给了别人,或者说是看不上她了。

这些世家子可不会选一个给别人嚼过甘蔗的人来给自己嚼。

这样的一个娘子,在她身上花费的钱财可就多了,有钱都不一定能够做得到。

柴令武在这里有三个。

这个远离闹市的小院也是他们几个人出钱买的。

都是有家室的人,家里人还是公主。

如今这关头,该遮掩一下还是要遮掩一下。

这间院子的主人有好几位,柴令武是其中的一位。

地方是杨政道寻的。

姑娘们也都从奴隶贩子手里买来调教好的。

自从家里管严了后这里就是几个人的据点。

如今在平康坊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世人都说浪荡郎君变好了。

“郡公今日不开心?”

柴令武扭头看着房遗爱笑道:

“真要开心我来这里?”

杨政道推开面前的姑娘,叹了口气道:

“如今太子在朝堂之上的权威越来越盛,各家都忙着安排自家事,我等不入眼啊!”

杨政道觉得自己意难平,有血统,有家室,怎么却入不了太子的眼。

杨政道觉得一定是太子无识人之能。

事实证明,越无能的人,越不愿意承认自己很普通。

明明是自己的能力不行,却偏偏认为是别人没眼光。

杨政道就是这样的人。

房遗爱闻言笑道:“那就努力的去做事。

颜郡公说过,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是普通人就不要心比天高!”

杨政道闻言嗤笑一声:“你信么?

那是对书院的那群泥腿子说的,安慰他们呢。

在座的几位,哪个不是金子,哪个自打出生起不是人上人的!”

房遗爱见杨政道有些生气,笑道:“算了吧,我认命了。

我就是家里的老二,有钱,家族权力甚小,不操心,这日子就挺好!”

柴令武看了一眼房遗爱,他何尝不是家里的老二。

房遗爱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自己若是家主。

那颜韵算个屁,一个病恹恹的公主算个屁。

如今当朝,何曾听说过有哪个公主敢对国公无礼的?

真要受宠爱,怎么从小就寄养在颜家?

杜荷睁开眼,无趣道:“喂喂,说什么呢,当我是死人是不?

你再怎么老二也比我这个落魄户强。”

众人闻言一齐哈哈大笑。

笑罢了,屋子里突然安静。

每个人看似释怀,其实最是看不开。

有哪个男人甘愿当那个老二啊。

陛下不也是看不开么?

“看来这样的日子大家过的都很憋屈啊!”

“政道兄,东宫政务已经划分完毕。

太子登基,朝堂之上依旧是那些人。

我大兄,他大兄,还有他大兄!”

杨政道闻言忽然张开手,指着手指道:“这是你,这是遗爱,这是令武!”

杨政道的手猛然握紧:

“这是拳头!”

几人眼睛一亮,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房遗爱眯着眼道:“何意?”

“我们诸位手里多少有点权力,有点故旧。

虽上不得台面,但如果我们联合起来是不是能让人高看一眼呢?”

柴令武冷哼道:“这是朋党。

被御史知道了等着去千里之外吃沙子或者去喂蚊子吧。

我阿耶临死之前交代过的,不然玄武门之后哪有我柴家!”

房遗爱走了过来,搂着柴令武的肩膀道:

“如果通家之好呢?”

“不可信,反目成仇的少么!”

杜荷猛的咬破手指,笑道:

“立誓言如何?”

屋子里众人沉默了许久。

过了片刻,不知是谁一声高喊拿酒来,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酒催情色,屋里玉体陈横,娇哼阵阵,徒增一抹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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