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策反
李辉带着楚霄来到山顶的观景台上，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九河汇流的地方。
他指着河道上的一座被两岸村落灯火通明照耀着的铁桥，对楚霄道。
“看见那座桥了吗？”
“嗯，铁桥，怎么了？”
“你知道咱们脚下的山的名字是什么吗？”
“不知道。”
李辉有些感慨，笑着解释道。
“这座山名字是叫鸡山，叫鸡山的山体里在六年前发现了铁矿石。之后咱们刚才路过的清河镇镇政府就向上面申请了不少开采铁矿的资格证。
这些资格证被镇政府书记杨长宏分发给了镇里最贫困的五个村子，然后村子里就形成了一条小型的铁加工产业链。
只是那时所有村子里的加工厂全都是小作坊。直到四年前，我到这里做生产安全员之后，才招商引资，形成现在的产业规模。”
楚霄依旧不明所以。
“那跟那座铁桥有什么关系？”
李辉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我和我老婆就是在这地方认识的。那时这座桥还只是一个仅能通过行人和非机动车的浮桥。
后来经过我的设计，变成了一座钢结构的水泥路桥。而现在则是一座可以过重型货车的钢铁桥。桥上用的钢，就是从叫鸡山的铁矿石里炼出来的。”
楚霄惊讶道。
“您竟然还会设计桥梁建筑？”
李辉反问道。
“你这一个半月都调查什么了？连我大学学的是建筑学专业都不知道？”
楚霄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李辉却摆了摆手继续道。
“清河镇这九条河，是我升任副科长之后带队施工的第一个重点项目。为了能赢得项目投资，我请来了龙祥集团，将清河镇所有铁矿产业进行了规模扩大，生产出来的产品则卖到国外，赚取外汇。
可今年叫鸡山所有的铁矿石开采全面停产了！
四年啊！仅仅四年。
清河镇的贫困村富裕了，但咱们脚下的叫鸡山，快被矿场掏空了！
小楚，咱们这些在机关单位里的干部、干事。最大的成就感你知道是什么吗？
就是有一天，等我们老了之后，我们的儿孙后代来问我们做了什么时。我们能像今天这样带他们也来这里，告诉他们，这河道，我修的，这桥，我建的！”
楚霄听着李辉絮絮叨叨说了这些，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明白了李辉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更明白了李辉想要说什么。
“科长，我得向您承认一件事。”
“不用了，你哥楚良让你监视调查我，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我挡了他的财路，要么就是我不够服帖不甘心为资本服务。
不过再怎么样，和你也没什么关系。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标榜自己为官四年做了什么政绩。”
“可您只是一个科长啊，这些事情都不是您这样的级别需要操心的！”
“小楚，我虽然只是科级，但你将来有可能会成为处长、局长、厅长、部长。你想过没有，你只要在体制内，就得要面对那些在底层的劳苦大众。
他们没做错什么，他们只是需要我们这些做党和国家干部的人带着往富裕的路上走。”
楚霄并没感慨，李辉讲的话虽然让他动容，可他依旧能保持理性。
“我在调查中看出有人在做资源整合这件事，我很惊讶你的影响力。我不理解，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辉嘿嘿一笑，
“我当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只是需要想办法让那些依靠着出口资源赚取利润的老板们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非可再生资源可以利用在国内的，就尽量让它在国内发挥作用。
那些可再生的，出口额提高一些，赚来的钱帮忙投资建厂，给前者一些下游的出路。
做出产品销往全国，钱就自然而然会聚集到咱们这里来。”
楚霄当然懂李辉所说的这些经济理论，他还是想知道如何实践。
“科长，我确实很佩服你能有这样的全局观和大的战略眼光。但你依旧没有说清楚我问的问题。”
李辉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
“小楚，我位置没有那么高，所以我虽然想看得远一些，却也只能站在叫鸡山上看看九河。
九河汇聚，需要的是自然的力量。整合资源，需要的是利益的力量。”
“你这样的做法叫营私！”
“做法不重要，目的才是重要的。我来做那个凝望深渊的眼睛，那个屠龙的勇士，总比眼看着钱流到私人账户里要强！”
李辉终于点题了，他干脆向楚霄分享了自己发现的乱象。
“两年前我还在市委城建办的时候，得知了一件挺让人震惊的事情。清州市的官员，六七年前有一次人员的大换血。
现在近半以上的重要位置，是被某些人特意安排到这里来的。清州当时没有码头，但海岸线走私一直猖獗！
这一点是有数据可以显示出来的。
有一股渗透进体制内高位，被称为‘先生’的势力，就应该是操纵这些官员安排的魁首。
我在清州这个地方光是办事员就做了七年，整个城市七年了连一座像样的桥都建不起！市委的钱都哪去了？
九河海岸线上的船只逐年增加，可收益却从来没涨过！口岸的钱都哪去了？
整饬拓宽河道。三期工程，市委接到的拨款只有头一期的钱！是上面干脆没拨，还是中间有人贪腐？
我并不能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改变，所以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辉一边说着，心跳就一直加快。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在赌，赌身边这个有可能是‘先生’探子的年轻人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他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算是平静了下来。
楚霄思考了半晌，终于问道。
“科长，你给我交个实底，现在我能做什么？”
“很简单，能报的往上报，不能报的尽量别报。就当我求你了！”
“您以为这么做，那个‘先生’他就不知道吗？”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无非就是把我送进去，再换个人来这里罢了。可你看看现在的清州，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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