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拜会出马仙
小哑巴指了指手腕,捂住眼睛,比了一个二的手势。
我明白了,昨晚夜里两点。
李狗子眼珠子一瞪:“他妈的,那你干啥祸祸儿我家坟头儿?”
小哑巴指着我们家坟地,做了一个拿铁锹填土的动作。
我不由看向了我家墓碑后的坟地,上面没有积雪,土色还很新,明显是有人翻动过的。
难道有人来这儿倒斗?这想法一冒出来,马上被我自己否定了。
这不是古墓,更没有什么值钱的明器,怎么可能有人来这儿倒斗呢?
“行啦,都别在这儿聚齐了,传出去也不好听,散了,都散了。”
我一回头,见不知何时,屯子里的民兵队长站在了李狗子身后,背着手吆喝了两人。
众人见领导来了,知道没有热闹可瞧了,都悻悻然散去。
民兵队长名叫杨一德,我问他最近屯子里有没有来过生人。
杨一德想了一会儿,说:“前两天赶上大集,倒是来过不少人。不过人多眼杂的,有谁没谁都一样。咋地,你怕有人坏你们家风水啊?”
虽然在哈里克的古墓中,周行天对我说过那样一番话,但我对于风水这种玄学向来是不怎么信的。老人活着的时候都没能发家致富,难道他们死了就能保佑后人发财吗?
杨一德说道:“你要不放心啊,就去找村长问问看,再不行,去找黄瞎子。”说完,他就背着手离开了。
民兵队长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他当然不支持封建迷信那套活动,这么说纯属赌气。
我叹了一声,转过身来,发现小哑巴还没走,站在旁边,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问他:“你还看见啥了?”
小哑巴比划了一通,大致意思是说,他到这儿的时候,只看到了那群人在填土,别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半夜两点,小哑巴不睡觉来坟地溜达啥?
小哑巴又比划了两下,原来昨晚他被李狗子家里养的那条大黑狗追,慌不择路,这才一路跑到了坟地里。
昨天这群人的身份,我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家里的坟肯定是被他们动过。
我于是去找了村长,想要开棺查验一下。
村长正坐在炕头上喝着酒,一听说我要挖坟开棺,吓得直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小哑巴脑子本来就不好使,你还听他忽悠?眼下年关可就到了,你这时候挖坟,不是找倒霉吗?”
“我的大村长,我家坟早就被人动过了,那上面一看就是新土。万一那群人拿走了里面啥东西呢?”
村长拿起酒盅喝了一口,直皱眉头:“你爹妈死的时候,是我们忙前忙后。我们还不清楚啊?棺材里啥都没有。我劝你踏踏实实的,等过完年再说。”
“村长,这是我自家的事,我还是想……”
没想到,村长猛地一拍桌子:“啥叫自家的事?屯子里的事,是集体的事,你要有个集体主义意识。无缘无故失踪了一个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跟你说啊,这个月的工分没了,你也别想了。要是你敢动坟地里的一粒土,我给你好看,快走吧。”
我快被气死了,本来只不过是来打声招呼的,没想到村长这么混不吝。
刚从村长家出来,就看见了老吴跑过来了:“咋地了,我听说你家坟地出事啦?”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我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老吴挠着头:“实在不行,咱们去找黄瞎子吧?”
我轻笑一声,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我说道:“算你能活到九十九的人,我可信不过。”
“你别小看人家,”老吴机警地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跟我说,“咱们哥俩儿遇到的怪事还少吗?人家黄瞎子是正儿八经的出马仙,找他拿个主意,灵不灵再说,反正咱们哥们儿又不会损失啥。”
老吴说的也在理,我稍微犹豫过后,便答应了。
吃过了晚饭后,我们就去了黄瞎子家里。
今天这么一折腾,给我老爹老妈买的纸钱没烧了,剩下的那几块点心倒是给黄瞎子拎来了。
我本来不同意,说这是给我爹妈买来上坟的。
老吴却说,现在就得先紧着活人,去黄瞎子那儿办事,总得带点儿东西,到时候就能少花点儿钱。
这个老吴,未免也太精打细算了。
黄瞎子住在了屯子西头,今年有七十多岁了,一辈子未娶,无儿无女。听说之前还当过胡子,在不远的山头上当了个“翻垛子”。
东北的这些黑话,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东北的土匪少则十几人,多则上百人,结寨成伙,黑话称绺子。从大头领以下,设“四梁八柱”,其中翻垛子就是四梁八柱之一。
翻垛子,取意“搬舵先生”,就是绺子里的军师。除了出谋划策以外,还负责风水。
不过东北胡子,上山入伙前大部分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翻垛子也不一定真的懂什么兵法韬略,反正胡子们也不懂。但翻垛子一定要懂得风水术数、生辰八字这些。因为东北胡子“砸窑踹线”都喜欢选个黄道吉日,十分迷信。
老吴摇头晃脑地说着黄瞎子以前当胡子的经历,差不多把这瞎了眼的黄老头儿吹成了诸葛亮再世,姜子牙重生。
我却不大信:“他这么厉害,咋这会儿老实了?”
老吴一拍大腿:“嘿,这就得说是咱们英勇的人民解放军了,三两下就把绺子给端了,那比《林海雪原》里写的精彩多啦。黄瞎子判了十来年呢,不过后来听说他表现良好,提前放出来了。打那儿之后就老实多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黄瞎子门前。
一间低矮的土房,院子里连个门都没有。一堆玉米靠墙对着,门框旁边还挂着两串干辣椒和大蒜。
老吴和我径直进了院子,他倒是很恭敬,拍了两下门:“黄三爷,睡了吗?”
我悄悄问道:“你咋还叫他三爷了?”
“你不懂,四梁八柱,黄瞎子排第三呢。”
老吴别的不行,江湖规矩倒是拎得清。
“门没锁。”屋里传来了病恹恹的声音。
要不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我还以为黄瞎子快不行了。
推门进去后,也没点灯。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隐约看见炕上坐着一人。
他正抽着烟袋锅子,微弱的火光一亮一灭的。
“黄三爷,我是吴文化啊,我来看您来了。”老吴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将点心匣子放在了桌上,“给您买了点儿点心,您尝尝。”
黄瞎子忽然笑了:“你身后头那个是苏烈吧?”
我一惊,他怎么知道的,我开始怀疑黄瞎子到底是真瞎,还是装瞎。
“把蜡烛点着吧,有客人上门,我也不能省着了。”
老吴摸索着从窗台上拿下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皮烛台,划了两根火柴点着了。
眼前的黄瞎子满头白发,但脸色红扑扑的,倒是有点儿鹤发童颜的意思。
我慢慢靠近:“黄大爷,您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呵呵,我眼睛瞎了,心可没瞎。你家的事,屯子里都嚷嚷遍了。”
原来他不是算出来的,不过我也在内心感慨,这屯子不大,要想守住秘密可太难了。
“三爷,原来您都知道了呀,那就好。赶紧想想办法,救救老烈吧。”
我不禁皱眉,这个老吴,怎么说的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似的。
“去。”黄瞎子手里的烟袋锅子一横,指着一个地方,“磕仨头。”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顿觉汗毛都立起来了,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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