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人间地狱
阴暗潮湿的监牢中，这里的每个犯人都是骨瘦如柴，大部分人脸上都没有丝毫作为人的光彩。
可以说，这里的人看着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死了很久很多了。他们很多人只剩下一个躯壳。
牢里的环境很差很差，还十分的湿冷，可这里却不可能有老鼠，蟑螂，壁虎等蛇虫鼠蚁。
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还没有差到滋生这些畜生的程度，而是这些东西来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成为补充犯人蛋白质的绝佳食物。
别说犯人了，就是沙门岛上留守的百姓，他们也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很多人都是吃不饱的状态。
此时岛上的居民早早便钻进厚厚的被窝里，暂时抛却了生活的重负。缺衣少食的时空，保温是最重要的，这样可以减少粮食的消耗。
此时岛上家家户户的窗户都堵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缝隙。除了要防备湿冷的海风灌入房子里，让人受冷，又预防着那风中时不时夹杂而来的惨叫声，听得人发慌而难以入睡。
在这座岛上，不但监狱里阴冷潮湿，好像万年没有见过阳光的洞穴，一般人根本不愿意待。
可即便是外面，大白天的，太阳老高，可还是会让人觉得阴冷。
当地人都说，这是因为这座岛上的冤魂太多，让岛屿常年笼罩在死寂的怨气与戾气中，能让人好过才怪。
在这种环境长久待下去，一个大活人也能被逼成厉鬼。
在一间监牢中，一个年过四十，可蓬头垢面，满脸枯瘦，看上去好像六七十岁的一个囚犯，实在扛不住身上的寒冷，浑身缩成一团。
他因为寒冷，嘴一直打哆嗦，上下两排牙齿不停地打架，可此人却不停地嘀咕着什么，离近了才能听清楚。
“推临狱内，拥入牢门，抬头参青面使者，转面见赤发鬼王。黄须节级，麻绳……”
这人的话，吵到了隔壁牢房里的犯人，那犯人骂骂咧咧地喊着。
“鬼叫什么呢？妈的，这牢里本来就够阴森的，你还嘀嘀咕咕，再嘀咕就真成了地狱了。老子好不容易睡着，这么大冷的天，饿着肚子，睡着容易吗？”
“孙佛儿，你还以为你在开封府当孔目？记住这里是沙门岛，就是天王老子到了这里，也是慢慢等死！”
“嘿，咋的，在哪求爷爷告奶奶，拜神佛，求你那亲家公公下一道鈞旨救你不成？”
孙佛儿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愤怒交加。想他孙定在东京也算一号人物，如今到了这里，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到这里，泪水不争气地从黯淡无光的双目中流了出来。实际上在这里，流泪也是奢侈的。
因为会让自己失去盐分，即便这里是大海，可那些可恶的牢头，狱卒们，也不会给他们充足的食盐。
严酷的环境早让他浑身是病，此时鼻腔中流淌出的是黄色带血的浓鼻涕。
可他却不听，继续嘀咕着，隔壁的人也只能骂骂咧咧，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对方骂人，并不是多愤怒，也只是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是个人。
因为不这样，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真的会把人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孙佛儿悲的是，世人皆以为自己和蔡京的堂侄做了儿女亲家，在东京城里的地位别稳如泰山。
甚至于他自己也天真得这么认为，从不会觉得，自己会有遭难的一天。可如今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他这种人在蔡京眼里也不过是蝼蚁，没有利用价值，蔡京才不会搭理自己。
更何况，自己得罪的是高俅，蔡京怎么可能为了自己一个小人物，去恶了高俅呢？
呵呵，被发配到这沙门岛，还不如一刀砍了他来的舒服，起码留在京城，亲戚们还能给自己收尸，能入土为安。
到了这沙门岛，死人只能用来喂鱼，死无葬身之地。
想当年禁军中的林冲，在自己的帮助下才改为发配到沧州，可如今自己遭了难，偌大的京城里，堂堂开封府，除了自己的亲家外，竟无一人替自己说话。
这世道，好人已经快死绝了。
说来也难为自己亲家了，他父亲蔡襄死得早，常言道人走茶凉，此时谁还会给他面子？
罢了，罢了，妖孽横行，好人不长命，自己好歹积德行善一辈子，即便到了地府，到了阎王面前，想来也不会再受苦了吧？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死了也清静了，终究不用在这里活受罪。哪怕是下地狱，又能比这里惨多少？这里就已经是人间地狱了。
想开之后，孙佛儿困意全无，也不嘀咕了，反而靠着墙壁坐起来。
此时，他的视线落到角落中，那一个骨瘦如柴的汉子，又勾起了他的怜悯之心。
他自己都已经够艰难了，却还有心情同情别人。
想此人身在牢狱之中，身上却时刻戴着沉重的枷锁，他身为孔目，岂能不知，那绝对是一副最重，最大的枷锁，一般都是给穷凶极恶的人上的。
脚上也被锁链锁着，脚踝都被磨得血肉模糊，这样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理，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难闻的味道，都盖过了监狱中那难闻的气味。
每次狱卒提他出去折磨的时候，都嫌弃一番，甚至不愿意直接用刑，还要用水冲刷一番，才能让人靠近。
关于这人的来历，在沙门岛中一直是个谜，没人知道此人叫什么，具体什么时候进来的。
可有一点可以确认，他至少是现在这些囚犯中，待得最长的一个人，最起码有两年了。
两年，此人能坚持两年，还是在被经常折磨的情况下活下来，足可见此人的命有多硬，只怕在外面也是响当当的汉子。
他能坚持到现在，绝对是有天大的冤屈，心中才有极强的求生欲，让他撑到现在。
他孙佛儿关在这里也有几个月了，可此人从来没说过话，哪怕是被狱卒们折磨一番，扔进来后还是一声不吭。
孙佛儿觉得自己算是条汉子，可跟此人比，他自叹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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