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故梦一场
你经历过绝望吗？
好像美梦瞬间坍塌，曾经为你挡风遮雨的人也陷入了地狱，魔鬼朝你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他从天雍逃到了青霄，带着一身的伤，从高高在上、满身光环、养尊处优的天雍太子，变成了隐姓埋名、四处躲藏的小乞丐。
恨与痛交织在一起，一个十岁的少年，却只能咬着牙远离故土，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世道艰难，人心险恶。
那时候的他便是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失去爹娘的孩子，饥寒只是小问题，相比之下，他还要防着那些用心险恶之人的算计。
遇上青离的那一日，是他从男倌楼里偷跑的时候，带着一身的伤，躲在屋檐之下，雪花丛暗沉的天幕飘落下来，落在他身上，犹如织成了一件白羽，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直到那一抹红影缓缓走来，朝着他伸出了肉呼呼的小手，那晚还冒着热气的清水面放在他面前，只有一个浅浅的笑，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转身便走了。
哪怕他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却还是颤抖着双手，艰难地捧起了那碗面。
这个味道，一记便是一生。
那个人，一见便是情劫。
楚非欢放下筷子，望着空荡荡的碗，忽而一笑。
“这算不算是故地重游？”
锦书想说什么，一抬头，冷不防看见了小石桥上的那道身影。
楚非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身躯微微一僵。
青离站在石桥上，手里拿着一个小铃铛，正逗着被苏白抱着的小北辰，一抬眸，视线便与他们交汇在一起。
青离眸光微闪，还是与苏白走上前去。
楚非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
“你们怎么在这里？”苏白率先打破了沉静，看看楚非欢，又看看锦书。
锦书别开目光，似是不愿意看见他们一般。
青离将那铃铛交给苏白，转而对楚非欢道：“有时间吗？我们聊聊吧。”
楚非欢抿着唇，僵硬地点点头。
那两人走到小石桥下，而苏白抱着动个不停的小北辰坐在了面摊前，看着那忙碌不停的老婆婆，低估了一句：“这大娘竟然还在这卖面呢。”
面对苏白，锦书还是没由来的紧张，可是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小北辰。
小北辰是坐不住的，手里抓着铃铛摇个不停，又想伸手去够放在桌子上的剑。
苏白忙把他的小肉手抓了回来，“小祖宗，这东西可碰不得。”
万一被划个口子，青离不得找他拼命？
锦书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苏白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淡淡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锦书一僵，迟疑道：“你……还怪我吗？”
苏白摇摇头，笑道：“不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反正日后也没有关系了。”
现在青离醒了，还多了一个小北辰，什么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为何还要紧揪着过去不放？
不管是锦书，还是楚非欢，曾经给他们带来过痛苦的人，从此，再无关系。
这个答案，却是令锦书更加难过。
哪怕是恨，他也懒得恨了。
因为于他来说，她大概也成了陌生人。
“苏白，我们……还有可能吗？”锦书不甘心地问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苏白的眸色深了几分，抓着铃铛的手都紧了紧。
他抬起头来，语气轻松道：“你觉得呢？”
锦书急切道：“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我可以尽力去弥补，不管要我做什么……”
苏白漫不经心道：“我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只当你从来没有来过孤云山庄，我从来不认识你。”
锦书脸色一白，手指都紧攥着，骨节微微泛白。
杨柳树下，一池湖水微澜，冷风拂面，吹起她墨发白衣，眼前的脸渐渐与十五年的少女重合，让楚非欢神色有些恍惚。
“你知道，这我昏睡这段时间里，我梦见什么了吗？”青离望着石桥下的波光，也没有去看楚非欢，缓缓道：“我梦见了过去二十年，在这座晋州城里，我所有走过的路，遇见的人。”
“十五年前那一个雪夜里，那个少年是你吧？”
很多事情会被遗忘，却也很容易在不经意间想起。
如她一样，故梦一场，她也在回忆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细细想来，当年她看不清或者已经忘记那个少年的容颜，可是那双眼睛，却还是有几分印象。
楚非欢眸中闪动着丝丝光亮。
“你……记起我了？”
青离抿唇一笑，语气轻松道：“你别告诉我，就是当时你对我一见钟情？”
楚非欢却认真地点头。
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青离难得认真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那一晚不过是偷偷溜出来，恰好遇见你，换做是别人，我可能也会这样做。”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所以在他心里，她是特殊的，而在她心里，当时的他，只是一个落魄的陌生人。
“可是，恰好是我遇见了你。”楚非欢浅浅一笑，喃喃道：“这就是缘分啊。”
青离摇摇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缘分？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我知道，我的举手之劳给我带来的是灭顶之灾，说不定当时的我，甚至会杀了你。”
便是因为遇见了他，让楚非欢注意到了她，处心积虑把锦书送到她身边，才有了后来的事。
如此冷漠的话，却是让楚非欢愉悦地笑了。
“不，你不会这样做，若是早知道，或许你会把我带回孤云山庄，就像锦书那样……”
青离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最为心软，他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
青离无奈地扶额，“我只是想告诉你，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我帮了你，还是锦书杀了我，我通通都忘了，所以你，也忘了吧。”
笑意渐渐在脸上消失，楚非欢的眸色幽深如墨。
“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厌恶到，连他都不想再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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