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知何时。
紫金苑敞开的小门之内，多出了一个小方凳。
一名浑身都写满慵懒的青年，正坐在小方凳上，捧了一手瓜子，乐呵呵的看着热闹。
“楚王殿下，万福金安！”
“是楚王！草民拜见楚王殿下！”
“他就是十恶不赦的楚王吗？”
“看起来不像是屠城的疯子啊？”
“闭嘴，这可是楚王，还不快下跪！”
早就聚了好几层的人群，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一阵阵的声浪，从人群传出。
在场的几名大楚重臣，差点没条件反射的跟着跪倒在地高呼楚王。
“都起来吧，这里没有楚王了。”楚天叹了口气，抬手让众人起身。
随着楚天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嘈杂的声音不再，禁军忍不住挺起胸膛，古兰使团众人齐齐后退，脸上带着几分惧意。
众人不论立场如何。
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楚天，都不由自主的有一种站在山脚，面对高山屏息凝气的感觉。
楚天拍了拍手，悠然起身。
依次看向几人。
连仑柯表情慎重，恭敬行礼。
崔用吞着口水，连退两步。
禁军统领眼神游离，低下了头。
无一人，敢与楚天对视！
微微一笑，楚天面向连仑柯。
“连仑柯，我记得你，当年古兰王庭，就是你替古兰王献上的降表吧！”
“啧啧，好长的队伍，好大的阵仗啊。”
楚天若有所指的一句话，让连仑柯变了脸色
“楚王明鉴，我古兰国仅仅是献上对楚王的敬意而已。”
“敬意？恨意还差不多。”
楚天似笑非笑：“行了！违心的话就不用说了。计谋不错，有点魄力。”
“你很希望我收下这份礼吧？”
“楚王说笑了，古兰国对楚王的敬意可是真心实意的。”
连仑柯牵强一笑。
计谋被戳穿的感觉，并不好受。
不过，事情已经闹开了，连仑柯的任务也完成了大半。
这份礼物，想来以楚王的精明，也不可能收下。
倒也为古兰国，省下了一大笔钱财。
“真心实意？那行吧，你们的真心实意我收下了，你走吧。”
楚天看着连仑柯，满不在乎的说道。
“收，收下了？”连仑柯却有些发懵。
这什么情况，这么轻易的就收下了？
不收的话，还能争辩一下。
收下可就百口莫辩了！
他就不怕，在大楚永无翻身之日？
这楚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自己难道算漏了什么？
楚王的奸诈如狐、凶狠若狼，早就让塞外胆寒。
如果楚王后面还有连环计，必然是石破惊天，让古兰国损失惨重！
一向自诩机智的连仑柯，此时已经头冒冷汗，脸色发白。
我到底算漏了什么？！
“殿下！万万不可啊！”
“您收下了礼物，陛下会怎样去想？天下之人又会怎样去想？”
“为了殿下清誉，微臣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礼部尚书崔用被吓了一跳，连忙拦在两人之间。
崔用才不在乎楚帝怎样想；也不在乎天下人怎么去想。
他只知道，一但楚王收下礼物，他这个礼部尚书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啧！”
楚天却仅仅是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崔用。
只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崔用就已经被吓的两股颤颤。
坏了，自己情急之下，竟然顶撞了楚王！
这可是楚王！
总摄军政时期，杀的敌人血流滚滚，对内说一不二，手段严酷的楚王！
即使现在被贬，楚帝杀意再重，也只能捏着鼻子好吃好喝的养在紫金苑的楚王！
为什么？
还不是要安抚楚王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
今天但凡楚王露出一点杀意，崔用敢保证，自己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噗通！
崔用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微，微臣妄言，请，请殿下恕罪！”
“礼物送进来吧！就堆在院子里，正好装点一下这个破落小院。”
楚天再也没看崔用，留下一句话，已经施施然消失在了院门口。
连仑柯却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咬牙，他挥手让人放下礼物。
事已至此，这礼物必须留下了。
只希望来日面见楚帝，能够套出点有用的信息了。
崔用扶着门框，脸色发白的站了起来。
他看着旁边鹌鹑似的禁军统领，脸色变换了半天。
最后两人尴尬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今，藩国大张旗鼓的给被贬皇子送礼。
而他们两人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大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在了楚帝脸上！
楚帝盛怒之下，免不了拿他两人问罪！
两人想起楚帝的喜怒无常，干脆一合计，就说两人来到之前这礼物已经送出去得了。
反正上面还有国丈遮掩，下面的人有的是手段让他们闭嘴。
古兰使团那边，只要通通气，也不见得愿意得罪大楚重臣。
到最后，事实如何也传不到楚帝耳朵里去。
和禁军交接礼物的事情，不必去提。
等古兰使团回到了驿馆，崔用干脆就住在了驿馆里，就怕再闹出点什么事情。
顺便拉着连仑柯密谈了一番，期间或多或少的，用楚帝的真实态度，换取了连仑柯的统一口径。
禁军统领则入宫，汇报了加工后的具体细节。
楚帝听闻楚天竟然把礼物收下，勃然大怒！
“竖子！果然早有不臣之心！悔不幼龄溺死于水中！”
发了一通火，恨不得立即赐下毒酒。
楚帝最终却只能捏着鼻子，偃旗息鼓。
铁衣军被清除之前，对楚天的任何处置，都得召集心腹仔细谋划，更别说赐下毒酒了。
另一边，在禁军统领进宫之前，国丈与太尉却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两人对楚天的处境一清二楚，也知道即使收下礼物，也没人敢动他分毫。
所以，两人并不在意楚帝会如何发火。
反而是对那一车车的礼物分外眼馋！
那可是比得上一年税赋的惊人财富！谁能不心动？
一晃，就到了第二日。
到了楚帝接见古兰使团的日子。
楚帝已经打定了主意，把所有怒火，照着古兰使团发泄出去。
崔用带着使团拉着岁供，在刻意布置的奢华热闹的大街，绕城三圈！
这才层层通报，入了宫去。
帝华殿外广场，禁军列阵，锦旗飘扬，一派肃穆。
古兰使团，在禁军注视之下，步上九十九阶华台。
“古兰使团连仑柯，拜见楚帝。”
古兰人蛮横，不识五洲礼仪，按说礼部已经安排不用跪拜。
可是老奸巨猾的连仑柯，却做足了姿态，行三跪九叩大礼，完全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原本脸色漆黑的楚帝，挑了挑眉毛，心底下莫名的舒服了几分。
“嗯，使者请起。”
“大楚帝君，楚离陛下明鉴！我古兰国，仰慕上国威仪，以藩国之身庇护于大楚羽翼之下，至今已有两年有余。”
“我国古兰王，深感君恩，特命下臣携岁供，献于上国帝君陛下。”
“愿大楚帝君，楚离陛下，福寿延绵；大楚天威所至，五洲臣服，四海靖平！”
连仑柯面带谄媚，双手高举岁供清单，上前几步又跪倒在地。
或许是因为说话好听，又或许是因为做足了谦卑的样子。
看着连仑柯的样子，让楚帝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容。
“你们古兰王有心了。”
不过，该来的事情，总会来的。
楚帝丢了个眼色。
礼部尚书崔用会意，上前接过岁供清单看了两眼。
“大胆！你们古兰国，这是要欺君罔上吗？！”
“上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实不知如何犯了欺君之罪？”连仑柯状似惊恐，连忙回道。
“昨日使者做了什么，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吗？这岁供数量，竟还不如送与一罪民的赠礼数量！”
“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
“冤枉啊！冤枉啊！”
连仑柯“吓”的再次跪地：“昨日赠礼，实是我古兰国，被楚天此獠杀怕了啊！”
“楚帝陛下明鉴！当年楚天屠戮我古兰国民，诸多部落被赶赶尽杀绝，更是马踏王庭，定下了规矩。”
“每年献上大楚岁供若干，更是强要倍之金银，独献于此獠。”
“若不然，此獠怕是要杀尽我古兰皇族，屠光塞外之民啊！”
“楚帝陛下明鉴，我古兰国，实是无法可施，只能照办啊！”
“竟有此事？”
楚帝脸色又黑了：“好大的威风！这是早就想要凌驾于朕之上啊！”
手中龙椅扶手，直接被掰断，发自心底嫉恨，不由地鼓动内息，让周身一阵气浪潮涌。
高台之下，连仑柯偷眼看去，心中一阵明悟。
这种事情，在古兰国其实也并不罕见。
小狼长大了，要挑战头狼的地位，即使是亲生的儿子，头狼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立威！
不过。
以楚王之智，真的会不是楚帝的对手吗？
喜怒皆流露于表，浅显易懂，毫无城府。
五洲之乱时，更是从未听闻楚帝上过战场。
比起楚王的可怕，实在毫无亮点。
如此的话……
连仑柯慢慢低头，表情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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