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女帝
那宫女走的太匆忙,连衣衫都没来得及好好的整理,头上的朱钗更是繁乱。
可,即便逃的匆忙,又有哪个宫女头上敢别着一支唯有中宫娘娘才可以佩戴的凤钗呢。
云锦走到她身边,拔下她头上的凤钗,在贵妃面前晃了晃。
“母妃,您可真是大意了。”
一声母妃,却让芸贵妃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只觉得无限的寒意,令她恐惧、发抖。
“母妃抖什么,你看,现在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这不好吗?”
云锦不断的在她面前晃着那支凤钗,尖锐的钗头泛着寒光,不停地在芸贵妃面前晃动着,仿佛下一刻那尖端就会插进她的身体。
芸贵妃没有大殷帝这样的胆子,想到了那箴言,双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云锦却及时扶住了她,温和笑道:“儿臣可受不起母妃这一跪。”
“不过,儿臣进京了,还想与你们叙叙旧,母妃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匆忙的走了呢,还换上了这一身……”云锦故意顿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这才道:“宫女的装扮?”
芸贵妃被硬扶着起来,脸上的皮肉几乎要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忘了郑氏一族,如今也一点儿不敢提起,只是不断的摇头。
“别,别杀我……”
云锦松开手,斩星立刻拉住了芸贵妃的胳膊,以防止她再次腿软跪在地上。
女子微微笑着,再度靠近她,轻轻地抬起手,在芸贵妃害怕的闭上眼睛时,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轻柔的将那支凤钗重新别进了芸贵妃的发丝之间。
芸贵妃慢慢睁开眼睛,愣愣的抬头望着云锦。
“母妃的胆子原来这样小啊,若我将你也送去北漠,你这样的胆子怕是不好过的。”
“不,不要,我求求你,锦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别这样对我,母妃真的知道错了。”
“母妃弥补你,母妃将亏欠的全部弥补给你,好不好?”
芸贵妃条件反射般,还想跪在地上,奈何被斩星死死的钳制着,压根没让她得逞。
云锦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我开玩笑的,母妃别当真。”
“不如这样,你帮我劝劝父皇,他说什么都不肯禅位于我,你若劝动了他,我就不送母妃去北漠了,好不好?”
“好,好。”
芸贵妃点头如捣蒜,话音落,就被斩星拉着推到了大殷帝身边。
大殷帝几乎要将芸贵妃给瞪死,然而,芸贵妃不为所动,附在他耳边,缓缓说了句什么。
肉眼可见的,大殷帝的脸色五彩纷呈,最后黑如锅底,那么一瞬间,像是被人抽干了血气,整个人都垮下来。
他沉默着,任由芸贵妃从地上捡起墨宝,重新执过笔,在诏书上洋洋洒洒的写着。
大殷帝早就病的不轻,如今握着笔的手更是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云锦静静看着。
这对本是她的生身父母的男女,看到他们此般模样,心中却掀不起一丝的波澜。
就在这时,谢知晏无声的揽过她的肩膀。
云锦静静地靠着他。
“晏哥哥。”我好累啊。
她唤着他,却没说后半句话。
男人却像是与她心灵相通般,道:“且靠一会儿。”
“嗯。”
大殷帝落在最后一字,自暗格后拿出玉玺,此刻,他的双手已止不住的更加颤抖。
玉玺刚落在诏书上,还未等摁下去,皇帝便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讽刺的是,芸贵妃只是看了皇帝一眼,就迅速捧起玉玺,重重按了下去,紧接着,双手端起诏书,献宝似的来到云锦面前。
云锦单手接过诏书,上下看了一遍,的确并无错误。
这才看向一脸讨好的看着她的芸贵妃。
见她这般,她心中实在不知是何滋味。
“母妃,你知道吗,但凡我从北漠回来,你对我稍微好一点儿,我们也不至于到今日这地步。”
芸贵妃脸上的媚笑忽然僵住,她想辩解什么,却,“我,锦儿,我……”
“够了。”
云锦受够了她这般模样,再也不想看到她。
“母妃,你既喜欢礼佛,便去化诚寺吧,那里青灯古佛,正适合你。”
“锦儿!不要!那种地方,我不要去!”
芸贵妃是知道化诚寺内的环境的,那些个僧人平日里吃的都是粗糠野菜。
那样的生活,芸贵妃过不惯。
云锦也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她摆了摆手,命人进来处理了养心殿内包括皇帝在内的一干事宜,随后对贵妃道:“没让你去北漠,我已是网开一面,对了,娘娘日后无论有事没事,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说完,云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又过了三日。
皇城内诸般事宜终于尘埃落定,皇帝殡天,一切倚制仍是不会变,只是这唯一变的,便只有皇帝下葬后,不会与皇后葬在一起,这是她事先答应李衍的。
至于李衍,传出消息,他还是死了。
不过据后来又有人说,曾在江南一带看到过一位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公子,那男子一手执扇,一手撑伞,行在烟雨落柳梢的风光中,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剑,臭脸保护在他身边的侍卫。
自然,真假,无人知晓。
此刻云锦正为另一件事头疼。
即便太子已不在,大殷皇朝也从没有过女子称帝的先例。
大战过后,大殷必得休养生息,绝不可再兴兵戈。
皇宫内殿已被洒扫妥当,混乱与血污尽数消散,乍一看,与原本并无两样。
云锦每日看着大臣们递上来苦口婆心劝说的折子,加之那几位整日里来这殿外跪着劝说她早早将皇位让出,传给皇子的老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云锦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时,身后却伸出了一双手。
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额侧,一下下按揉着。
“晏哥哥,你有什么想法?”
她轻轻拉住谢知晏的手腕,转头去看他。
男人没怎么迟疑,直白道:“杀鸡儆猴。”
这些人就是仗着锦儿不会对他们动手,所以才有恃无恐,敢在这儿撒泼耍赖。
诏书以下,如今这些人却想让锦儿白白的将皇位拱手让做他人,岂有这般道理。
云锦转回头,看着桌上铺开的那份名册,手指搭在桌边,一下下点着。
那名册上,已有几人的名字被批了红。
皆是贵妃一党,在郑家倒台后,一部分人仍执迷不悟,支持芸贵妃,另一些个,倒是聪明,化作了墙头草,分往哪边吹,他们往哪边倒。
这些人若是一时都处置了,保不准会引得他们鱼死网破。
只能徐徐图之。
她抬手拿过毛笔,点了点墨,在上面三家的名字上圈了个大大的圆。
当夜。
名册上三家宅院内,数百人被下入大狱。
消息传开,皇城内各家噤若寒蝉,唯有两人仍跪在殿外,坚持要云锦改变主意。
这其中一位便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郭卯。
这位才是令云锦最为头疼的,老先生两袖清风,实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只是……
“老先生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云锦出了大殿,来到郭卯面前,这老先生已须发皆白,两日间滴水未进,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仍执拗的跪在地上,任凭谁劝都不听。
她本想扶他起来,可刚伸出手就被郭卯给制止了。
“将军于国有功,于社稷有功,老臣钦佩将军,亦敬重将军,然,即便您是大殷皇室证正统血脉,却终究是女儿身,大殷从来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到时血脉混乱,国将不国,那是祸端的肇始啊!”
郭卯声泪俱下,悲伤的控诉着。
云锦听着,缓缓直起身子,“老先生阻止我,只因我是女子?”
“将军,老臣一片肺腑之言,老臣深知,忠言逆耳,然为了大殷江山社稷,纵是死,老臣也不得不说!”郭卯的话,响彻在大殿外的茫茫空地之间,隐隐还能听到回音。
只是,云锦非但没有生气治他的罪,反而抬了抬手。
很快,在郭卯的注视之下,一众男女老少被带过来。
郭卯定睛一看,心中一惊。
这被带来的妃子身边都跟着一两个孩子,上至少男少女,下至稚童,都有。
这些人,都是大殷帝的血脉。
“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
郭卯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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