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候场
食堂里,看着手中被啃得残缺不全的肉夹馍,鲁子敬哭笑不得。
鲁越就是个一根筋,别看个子挺大,9岁就146,心智却十分幼稚,没心没肺不说,有时候还要跟弟弟抢东西。优点是从来不怯场,让她表演就大大方方上去表演,而且场面越大越兴奋。初赛录视频时,别的孩子一般是第一遍最好,后面没力气了一遍不如一遍;她倒好,录了三遍,一遍比一遍状态好,典型的比赛型选手。
为了知己知彼,几个月来他跟姜小柔把前几届小兰花小金桂比赛的视频都看了,很多小朋友真是连一直保持不走调都做不到。当时就很纳闷,地市跟省一级的比赛,就选不出一批能把调子唱准的孩子吗?
慢慢的,在对戏曲尤其是少儿戏曲有所了解后,他们才明白“唱准”确实不容易。原因有很多。首先是技术上的:一来戏曲的唱腔跟唱歌不同,转音特别多,小孩子的嗓子还没有完全长好,唱的难度就比唱歌大;二来小孩子肺活量不够,对气息的控制力也不够,很多都是前半段还可以,到后面气力不够,支撑不了后半段的高潮部分,就唱崩了。
其次是客观条件:在杭州这样的大城市,嗓子好的孩子,大部分会优选声乐,毕竟唱歌登台的机会多,也不像戏曲那么麻烦;能想到让孩子去学戏的家长更少。愿意去学的,自身条件又未必很好。一来二去,留给戏曲的好苗子就不多了。加上戏曲培训学校很少,开设戏曲社团的中小学更少,不少孩子想学又找不到老师,就让杭州等大城市的少儿戏曲举步维艰。
几个因素一综合,就会给大多数家长造成学戏的孩子普遍“唱得不怎么样”的印象。反倒是在舟山、嵊州、台州、温州这样的地市和农村,先是戏曲氛围特别浓,听戏是重要的娱乐活动,家长也愿意送孩子去学戏。仅仅台州和温州就有几百个民营越剧团,居然都能养活自己,这在浙江之外的其他省份是难以想象的。
现如今,包括京剧、昆曲、黄梅戏在内的大部分地方戏,都要靠政府拨款活着,像越剧这样能够自负盈亏、在民间蓬勃发展,一来是因为越剧接地气,二来也得益于浙江发达的民营经济和戏曲从业者有市场化运营的观念。
小孩子嗓子条件不够好怎么办呢?靠动作和服化道来弥补。有时候一出戏下来,唱腔没几句,尽看杂耍了。这在鲁子敬跟姜小柔看来简直是本末倒置。姜小柔也清楚唱腔、身段、动作缺一不可,但唱戏唱戏,首先就是唱,最起码要把调子唱准,五音不全的还登个什么台?
比如上届小金桂的冠军,姜小柔就直言,唱腔不如鲁越,好几个地方唱破了,但动作很纯熟。但身段动作是可以练的,唱腔却是天生的,唱不上去就是唱不上去,转不了弯就是转不了。唱都唱不好,又如何能当主角,再勤奋也只能跑跑龙套罢了。戏曲要传承,或许需要大多数从业者用扎实的基本功来稳住下限;但是想要发扬光大、想要出圈、出角儿,那就必须要挖掘天赋高、上限高的传人。
鲁越会唱的几段戏,除了在社团学的《十八相送》《小九妹》和《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其他《王老虎抢亲》、《金玉良缘》、《五女拜寿》中大姑爷的唱段、《打金枝》,乃至本次参赛的《回十八》,都是先自学唱段。
用鲁子敬的说法,鲁越学戏很像是流水线,先自己把第一道唱腔的工序全都解决了,再由老师在一对一小课中进行第二、第三道工序,对唱段进行修正和指导,辅以简单的动作,学得就特别快。鲁越的性子本就浮躁,这种学习方法让她学起来特别“爽”。
但这种学法也有副作用,就是比较粗糙,很多地方都是一带而过,缺少精雕细琢的打磨。而戏曲,恰恰是一门需要沉下心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去“磨”的艺术。而浮躁的问题,也将伴随鲁越整个学戏生涯,成为制约她进步的最大瓶颈。
边吃边想间,鲁子敬听到袁辉的声音,像是吃完了在催儿子去化妆。余光一瞥,正好撞上袁辉的余光,他显然也看到了自己。不过在这种环境和距离下,两人连虚假的客套都省了,只装作没看见。
下午1点45,化完妆的小选手在后台准备出场,依旧是按照上午抽签的次序:小袁第二个,鲁越第六个,紫玉第九个,小骆第十九个。紫玉爸爸拿来了昆曲专用的扇子。给小袁化妆的是越剧社团接替小易和小齐的另一个小生老师。
鲁越化妆完毕,一枚特别萌呆可爱的梁兄,号码纸还贴歪了。小易老师将将赶回,帮她整理衣冠,还拍了个定妆照发给远在舟山的小齐老师。
鲁子敬跟姜小柔还是兵分两路:鲁子敬和小易老师陪鲁越去后台,姜小柔去剧场录视频,化妆师小关老师继续留下来看东西。
“加油,小鲁公子!”姜小柔朝鲁越挥了挥拳头。
鲁越呲牙一笑,小梁兄又呆又萌。
很快,1号选手开始表演。
袁辉陪小袁走向后台。
鲁子敬突然觉得,作为老爸,袁辉还算称职。
等待期间,鲁越又上了一次厕所。小易老师忍不住吐槽:“小鲁公子,你的尿怎么这么多?别把戏服弄脏了!”
前面的节目顺利进行,剧场里响起主持人让5号6号小选手准备的声音。
鲁子敬和小易老师陪着鲁越从演员通道走向后台。半年来每天雷打不动的两遍《回十八》,终于等到了决战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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