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女子的命运，尤其飘渺
谢以棠也看到了谢还卿，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眼圈比血还红。
“二姐姐？”谢还卿扬唇一笑，只当自己不知道先前谢以棠也在那画舫上，问道：“姐姐身子好些了？去外面散心了么？”
谢以棠看了她半天，忽然惨然的咧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紧接着，谢以棠指了指自己院里的方向，示意谢还卿一起跟上。
“我才刚回来……”
谢还卿不想去。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有大队人马从门口闯了进来。
准确来说，是官差！
看服制，应该是刑部的。
为首的那人，看了看谢还卿，又看了看谢以棠，伸手拦住打算继续往里面硬闯的属下，转而看向方才理也没理的谢家管家，亮出腰牌高声问道：“谢大人何在？刑部办案，请谢大人亲自出面！”
消息早就已经传进去了。
就在这时候，谢之林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被人扶出来的老夫人，焕找急忙慌得陈姨娘。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的声音都变了。
这阵子，谢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道是祖宗不管了吗？
“母亲莫急！”谢之林先过去扶了一把，缓声安抚道：“刑部办案，许是要问几句话，不会有大事的。”
其实母子两都明白，事情闹上了刑部的，只有昨日在东府发现的那具尸体！
也就是——秦氏！
“谢大人，打扰了！”刑部官员还是乐意给几分面子的，毕竟被珩王殿下看重的谢还卿还在这里。
只不过，这面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有桩命案，或与府上夫人有关，卑职遵上峰之命，特来拿人！”
话音落下，谢之林还没说什么，听到丫鬟高声大叫——
“二小姐！”
大家看过去，发现谢以棠急急的往前扑，想说句什么，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丫鬟是快拉不住了，一时情急才叫出来的。
“添什么乱？拉下去！”谢之林摆摆手，府里下人赶紧过来拉人。
这边，谢还卿立在原处冷眼旁观，反正她的位置也不算太扎眼，又能看到热闹，距离刚刚好。
“我们家夫人？”陈姨娘问出声，实则是幸灾乐祸的，但有官员在，也不敢多说。
“正是！你，难道就是谢夫人？”
刑部的扫了她一眼，一步跨上前，杀气逼得她连连后退，连脸色都白了。
没等她说什么，这群人就要包围过来。
“不，我不是！”陈姨娘赶忙摆手，大声道：“我只是谢家的一个姨娘，我们夫人这两日身子不好，都快下不来床了，你们天大的事，好好说不就行了吗？可千万不能动手动脚……”
“放肆！”刑部官员一怒起来，越发威势逼人，“刑部办案，且是命案！我等奉命抓人，名正言顺，怎么扯得上是动手动脚？”
“是是是，妾室不懂事罢了，诸位莫在意。”谢之林打着哈哈，又没好气的横了陈姨娘一眼，“给我下去，丢人现眼！”
然后他又拱手，笑得亲和又配合：“内宅重地，诸位去也不方便，还劳烦几位稍后，本官这就让人把她带出来。”
不过摆摆手，几个健硕的婆子这就直接过去了。
一个当家主母，为谢之林生儿育女，为谢之林算计半生，劳苦半生的女人，就这样被谢之林轻飘飘的交了出去。
没有任何阻拦，更没有只言片语的求情。
所以这世间的人心啊，何其凉薄。
谢还卿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谢以棠。
在几个下人的拉拽之中拼命挣扎，即便哭不出声，即便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泪涕横流的，失去了所有尊严和体面，还是想竭力把母亲留住……
这时候，谢还卿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痛快，还是该同情。
从原主和死者的角度来说，这一切就是秦氏的现世报。
就她而言，这一切也是她主导的。
但同为女子……
她发现，自己也身处这个世界，也亲眼见到，女子的命运，无一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要护住自己，似乎永远只有一条路——算计。
像秦揽月，豁出一切，步步为营。
又像她，从里到外的伪装，没有一时半刻，哪怕只有一秒钟，是能够大胆大方做自己的。
何其可悲？
“老爷，您就为夫人求求情吧！”
秦氏被人架了出来，婆子也哭得老泪纵横的跑出来。
婆子鼻青脸肿，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几道抓痕，明显是为了护主而被打出来的。
“老爷！”婆子跪下，抓着谢之林的裤脚死命磕头，一下又一下，“老爷，夫人是谢家的正妻啊！何况夫人病成这样，还被带到刑部去，这不是明摆着要她的性命吗？”
“老爷，夫人为您生下三个孩子！三个呀！就算夫人当真犯了错，您大可教导她，或是求求情，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反省，怎么着也得留住最后这点体面呀！”
“老爷……”
“滚！”谢之林抬脚就是一脚，怒道：“老东西，夫人能牵扯上人命官司，说不定都是你唆使的！你还有脸求情？来人，拉下去，打发了她！”
谢还卿看了那婆子一眼，收起复杂的情绪，只余些许装出来的恐慌，冲老夫人匆匆行了个礼，低头往自己院子走。
还没进院子，知训和屠苏就迎了出来。
芳菲也跟在后头，和知训、屠苏的冷静不同，芳菲浑身抖得不停，惊慌失措站在谢还卿跟前，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芳菲留下，你们都先出去。”谢还卿拧了拧眉，少有的露出了一直尽力藏着的威严。
她也是心浮气躁，不过就这么一点神态罢了，后续总能解释明白的。
知训上了一盏参汤：“姑娘这两日受到不少惊吓，喝碗参汤养养神吧。”
然后，两人才出去。
在她们关门的时候，谢还卿没绷住，用锐利的视线扫了过去。
芳菲看在眼里，吓得心头砰砰猛跳。
这绝对不是平日里那个四姑娘！
谢还卿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你想说什么就说，这里也没外人了。”
芳菲这才鼓起勇气，重新看向眼前这个四姑娘，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没什么好说的，只想姑娘能知道，奴婢此生一定忠于姑娘，绝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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