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他们早就有缘,孽缘!
萧琅炎薄眸低垂,他房间里的暗影交错,为他冷如白玉的面孔,镀上一层虚晃的影。
他嗤了一声:“果然不记得了。”
沈定珠蹙眉回忆,萧琅炎说的,正是她八岁那年,宫中举办中秋月宴。
皇上邀请了文武百官,更因佳节,恩准这些官员将家眷也带进宫里同庆,年仅八岁的沈定珠,便被沈相带入了宫中赴宴。
那是她第一次进宫,对四处都感到新奇,就俏皮地带着丫鬟,不经沈相准许,在宫中乱走。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呀。
沈定珠犹豫狐疑,思索着开口:“妾只记得,那天宴会上,妾四处乱走,父亲到处找不到妾,就请皇上下令寻找,后来找到妾是在……”
她忽然想起来了:“在摘星楼,妾不小心睡着了,王爷,这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那个时候,她就见过萧琅炎,还得罪过他?
可是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萧琅炎侧首,窗牖外,经月色照耀的竹影摇晃,落在他的面庞中,更显眉骨高挺乌黑。
他沉了沉眼神,似乎沈定珠全然想不起来,让他有些不悦。
然而,墙壁那端,突然传来沈定珠的娇呼声。
她那双秋水盈盈的丽眸中,泛起波澜:“王爷难道是那个小太监?”
萧琅炎长眉压了下来,神情阴沉:“记起来了?愚蠢,本王到底哪里看起来像太监。”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沈定珠脚下不稳,差点跌坐在地上。
原来,她早就得罪过萧琅炎!
那年中秋月宴,她调皮,到处乱跑,不仅甩开了丫鬟,还在宫里迷路了。
然而年幼的沈定珠一点也不怕,她披着茜红色的披风,头上戴着珍珠,顶着那张明媚娇俏的小脸,在宫里乱转。
也是那时,她遇到了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哥哥,穿着朴素的衣袍。
他原本在无光的院子里,正摸索着前行,沈定珠的贸然闯入,也惊的他皱起清秀的眉眼。
萧琅炎那时有眼疾,他看不见,对着沈定珠的方向,只能瞧见模糊的一团人影。
“是谁?”他问。
沈定珠眨了眨大眼睛,有些娇俏地道:“我是来参宴的客人,你是哪个宫的小太监,前面邀月殿那么热闹,好多宫人都去献脸求赏了,你怎么不上前头去讨彩头?”
听了这句话,萧琅炎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他不理会沈定珠,双手在空中缓缓试探,随后一步步往前挪动。
沈定珠见他这个模样,感到十分有趣,也猜到他大概是眼睛不好。
她一把拽住萧琅炎的手腕,朝院子外走去:“走,我带你去邀月殿,你找主子们要点银子,就能治眼睛了。”
没想到,萧琅炎甩开她的手,语气冷冷:“我不去。”
后面发生的事,沈定珠渐渐地想起来了。
她觉得无聊,又不肯返回邀月殿里,就强行拽着这个她以为的小太监,陪着她玩耍。
尤其是知道这个小太监眼神不好,偶尔经过宫灯晦暗的地方,她也不提醒他前面有石头。
往往是看见他绊了一下,她才去扶着他,然后笑嘻嘻地威胁,让他都听自己的,否则就欺负他。
想到这些,沈定珠背后冷汗直冒。
她当初被沈相宠的娇纵跋扈,目中无人,欺负一个宫人也不怕,因为她有恃无恐,她更知道,父亲是皇上的得力臣子,皇上都不会舍得责罚她。
萧琅炎抱臂,靠在墙上,背后的疼痛,仿佛已经远去。
他薄唇边涌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后面的事,想起来了么?沈定珠,你倒是耍的本王团团转,好不好玩?”
沈定珠贝齿咬唇,一张莹白小脸,在灯火下尤为惨淡可怜。
她想起来,后来她玩腻了,因为萧琅炎不配合她,还总是冷着一张脸,她就想惩罚一下这个大块头。
于是,她提出捉迷藏,让萧琅炎原地等着,她藏好了,再出声叫他来找。
然而,她将他留在光线晦暗的偏园子里,自己跑到摘星楼上,将他甩的远远的。
原本是想吓唬他一下,一会就回去找他,可沈定珠自己都没想到,她在摘星楼上玩了片刻,竟累的睡着了。
等再醒来,她已经被父亲抱在怀里,夜色已深,宫中即将下钥。
父亲舍不得责罚,温柔的口吻,带着一些劝导的话语。
“珠珠儿下次不要乱跑,可叫为父好找,你母亲吓坏了,咱们这便去马车上,好好地跟她赔罪吧。”
沈定珠声音糯糯地嗯了一声,她困的用小手揉了揉大眼睛,看着秋风穿梭的晦暗宫道,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可是,她却想不起来,那会脑袋也十分混沌,便干脆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时隔多年,才在今天这个并不特殊的月夜里,重新想了起来!
而那个她欺负过的“小太监”,其实是宁王萧琅炎,他们之间的“孽缘”,竟然那么早就开始了。
眼下,与萧琅炎相隔一堵墙,沈定珠的脸颊,已经因为羞臊而绯红滚烫起来。
那边,萧琅炎俊美无双的眉宇间,已多了一丝玩味的哼笑:“那天,你不让本王乱走,四周一片漆黑,如本王来说,如同立在深渊之内,动弹不得。”
“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宫人散尽,将近二更天,才被来寻本王的仆从找了回去,后来,本王总是在想,等找到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就好好惩治一番。”
沈定珠颊边樱红,一对秀眸惶惶,连忙接话:“妾已经受到教训了,跟着王爷这么久,吃过苦、流过泪,这个幼时的恩怨,就作罢吧?”
萧琅炎冷笑:“放过你,为时尚早,本王说起此事,就是想提醒你,沈定珠,你欠本王的诸多恩怨,等从这里出去了,我们逐一算账。”
“这一生,你都别想着逃跑。”
沈定珠白皙娇美的面孔露出一丝错愕,她走到洞口边,好声好气地服软、装委屈。
萧琅炎听着她那软软之音,薄唇边竟有了淡淡的浅笑。
其实,他没有告诉沈定珠,那夜,他知道她躲去了哪里。
她去了摘星楼。
宫中最高的建筑,就是摘星楼了,而那天宫廷月宴,摘星楼四角悬挂宫灯,最为明亮闪耀。
在萧琅炎那茫茫黑暗的视线里,摘星楼就像是唯一的光亮,指引着他寻找离开的方向。
他也是透过明亮的灯昼,才能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虽瞧不清楚她的样貌,可能看着她,身上存着向阳花般的明媚。
她在摘星楼上跑来跑去,一会趴下晃着小脚,一会又爬到栏杆上,去看星星。
她是那样快乐无畏,萧琅炎想到自己的处境,竟有些羡慕她。
他应该上前的,假装去摘星楼,发现了她,然后结束这个愚蠢的捉迷藏游戏。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遥远如同明月般的小姑娘,像是看着她璀璨明亮的人生。
而今,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跟自己并肩,站在同盟的位置,对抗这权势的狂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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