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心跳
李姝菀记着要给李奉渊换药,梳洗之后,便去了西厢。
西厢的房门大开着,仆从进进出出,正忙着打扫。
李姝菀以为李奉渊在房中,到了后却不见他的人影。
眼下还早,不到上值的时辰。他身上有伤,又不能练武,不知道去了何处。
李姝菀看了眼书房,见书房也闭着门,问房内的奴仆:“侯爷呢?”
奴仆道:“回小姐,侯爷一早就出去了。”
内室里,盯着下人忙活的宋静听见门口的谈话声,走了出来。
他看见李姝菀站在门口,有些奇怪:“小姐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待会儿可是要出门?”
李姝菀浅笑着唤了声“宋叔”,回道:“睡不着,便起了。”
她问宋静:“宋叔知道侯爷去哪了吗?”
这府里上上下下,哪方院子的松树上有几只松鼠宋静都一一叫得出名字,他一早来西厢时没见到李奉渊人,便问了下人,得知李奉渊往停雀湖去了。
宋静猜他应当是去了祠堂,便去看了看,果不其然见他在那儿。
李奉渊幼时拜祖先,宋静不放心,常在一旁陪着。
他自小话少,拜祖先也不怎么说话,点三炷香,叩三个头,既不念念叨叨,也不闭眼在心里求一求先祖庇佑,安安静静拜完就离开。
但今早宋静去祠堂的时候,却听见李奉渊跪在那儿半晌没起来,在求什么。
他神色虔诚,眉心皱着,仿佛做了什么愧疚事,正求祖先宽宥。
不过这些都是宋静的猜测,他并未告诉李姝菀,只道:“侯爷去祠堂祭拜先祖了,过会儿兴许便回来了。小姐找侯爷可是有急事?要不要老奴让人去请侯爷回来。”
李姝菀摇头:“不用,等他回来我再来吧。”
他在边关受了那么多的伤,吃了不少的苦,应该有很多话要和爹娘说。
宋静道:“好,那等待会儿侯爷回来,老奴让人来知会您。”
李姝菀点点头,准备离开,刚转过身,没想就看见李奉渊的身影穿过院门回来了。
他脚下本朝着东厢去,瞥见李姝菀在西厢外,顿了一瞬,脚下转了个弯,朝着她走了过来。
宋静笑了笑:“真是赶巧了。”
李奉渊停在李姝菀跟前,目光扫过她耳垂上戴着的红玉耳坠,不知想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捻了捻。
李姝菀正要开口,却听李奉渊率先道:“没睡好?”
她闻言一愣:“你如何知道?”
李奉渊仔细看着她的面容,道:“看着面色不好。”
她妆容精致,面上扫了淡淡的桃色脂粉,唇上涂了润红的口脂,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她面色不好。
倒是他昨晚梦后,半宿都没睡着,他不像李姝菀有脂粉可敷面,此刻眼下显出抹淡淡的青黑色,比她更像是没得好觉的人。
李姝菀有些奇怪,但没多问。只当他和宋静一样,看她起得早,猜的。
李姝菀闻到他身上缭绕着淡淡的燃烧过的灰烬气,问他:“现下就换药吗?还是要等你换身衣裳。”
李奉渊抬臂闻了闻自己,道:“换身吧,别把火灰气过给你。”
他说着,就进了门。
李姝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估摸着他换完了衣裳,才抬腿进去。
内室里,李奉渊坐在凳上,上衣褪至腰际,正在解身上的纱布。
纱布上敷住伤口的地上带着干涸的血色和药膏的青色,他动作不便,撕下纱布时不可避免地将止血结痂的伤口又扯裂了。
李姝菀看他动作粗蛮,快步走去按住他的手,蹙眉道:“我来。”
她拎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烧开放凉的清水,拿一小片布沾了水,将纱布润湿,再轻轻掀下来。
她动作温柔,速度也慢,取下旧纱布后,又将他伤口周围的血痂和药痕轻轻擦去,再敷新药。
李奉渊安静坐着,没有出声。李姝菀见他背部绷着,用挖药的勺子点了点他伤处的肌肉:“放松些。”
李奉渊闻言,似才发现自己身上在用力,稍微放松了身体。
李姝菀问他:“疼?”
李奉渊掩饰道:“……有些。”
话音一落,便察觉身后的人似乎停下了动作,他侧首看去,瞧见李姝菀微微俯身,呼气轻轻吹在了他的伤处。
微弱的气息拂过皮肤,带起舒缓的凉意,李奉渊猛然一怔,刚松缓的肌肉瞬间又绷成了石头。
他动了动嘴唇似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回过头,闭上了眼。
失去一处感官,伤处感受到的微风便越发清晰。李奉渊没有制止李姝菀,他沉默地坐着,在怀疑,在自省。
他想知道昨夜的梦究竟是他一时的鬼迷心窍,还是情动至真。
可背上的气息搅乱了他的心绪,他分辨不清那情是什么。
在这安静的时刻,李奉渊唯一听见的,就是胸腔中自己的心脏正一声一声震若擂鼓。
咚——咚——咚——
一声声鼓动仿佛响在他的耳膜上,令他脑海中都尽是这声响。
李姝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仔细地给他上完药,拿起纱布,轻拍了下李奉渊的左臂:“抬起来。”
李奉渊听话地照做,李姝菀将纱布从他的右肩绕过胸口穿过左肋替他包扎,细瘦的手臂环上来,如同从身后虚虚抱住了他。
李奉渊闻到她身上佩戴的香囊散出的香气、她面上好闻的脂粉味道。
浅浅淡淡,紧密地贴在他的脸侧。
李奉渊咽了咽喉咙,梦中之境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他轻扯动了下大腿,欲盖弥彰地将垂下的衣摆往上提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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