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变故
秋风起,草盛马肥。降伏了忽山部的羌献部落联合烈真部,于八月来犯齐国边境。
李瑛拔营向北,与之交战近三月,退敌二百余里。
十月末,胜讯入京,龙颜大悦。
十一月十七,西北暂平,又一封密信穿过万家欢迎新春的大红灯笼,送入了皇城。
大将军李瑛,因连年作战,负累不堪,已于十一月初八,病亡西北。
盛齐四十二年,大齐折损了一位将军,换来了齐国近十年来最艰难的一仗。
萧萧冬日,寒风凛冽,大雪再一次覆满了望京。
李奉渊从皇宫出来时,天上飞雪如鹅羽,下得正大。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王培撑伞罩在李奉渊头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二人皆一路无言。
将军府的马车静静停在宫门外,刘大站在马车旁,望着眼前高峻的宫墙,些许紧张地来回踱步。
今日一早,皇上突然无名无由地宣李奉渊入宫,谁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从前李奉渊并非没有入过宫面圣,有时是代李瑛领赏,有时是邀他参与功宴,但大多时候都会派人提前知会一声。
今日毫无征兆传他入宫,还是头一遭。
刘大心中难免隐隐有些不安。
宫门开启,刘大扭头看去,瞧见李奉渊从宫内出来,快步迎了上去:“少爷。”
他往旁一看,见此刻跟在李奉渊身边的乃是圣上身边的太监王培,又见王培面上隐含悲色,心中忧虑更甚。
王培既是皇上身边的人,刘大自不能不敬,他恭敬唤了声“王公公”。
王培低低应了一声:“哎。”
李奉渊入宫时下了马车便没撑伞,王培怕他冻着,将手中的油纸伞递向刘大,叮嘱道:“天寒,撑稳些。”
刘大看王培手中空空,没接,而是道:“车上有伞,公公拿着用吧。”
王培便又收回手,一路送李奉渊到了马车前。
他看向李奉渊,一声“世子”到了嘴边,忽而又顿了片刻,改口道:“安远侯,奴才就送到这儿了,雪大,路滑,您回府的路上小心些。”
刘大听得这话,不由得怔了一下。
安远侯乃是皇上赐给李瑛的爵位,不过李瑛这些年远在西北,一直没回京受封领赏,明面上也还没正式册立李奉渊为世子。
是以寻常在外,旁人见了李奉渊,也都只是喊一句“李少爷”、“李公子”。
便是不拘小节的,也只称一句“世子”,怎么这时候王培竟将李奉渊叫成了“安远侯”。
总不能李瑛此番战苦功高,圣上赏无可赏,李奉渊代父受赏,进了一趟宫,便成了个了不得的侯爷。
刘大觉得自己这想法好笑,问道:“王公公莫不是喊错了,怎么将我家少爷称作了——”
他说到这儿,话语忽然一止,脑中似倏然灵通了过来,满目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李奉渊,喃喃道:“少爷……将军他?”
李奉渊没有回刘大的话。
他神色浅淡,如寻常一样冷静平稳,让刘大不禁怀疑自己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猜错了。
可王培却微微摇了摇头,无声告诉刘大,事实的确就是他心中所猜想的那番。
王培似想说什么话来安慰李奉渊,可看了看李奉渊,又什么话都没说。
李奉渊也似乎并不悲痛,他同王培道过别,上了马车。声音从车内传出来:“走吧。”
刘大驾车掉头离去,王培撑伞站在宫门前,看着逐渐隐入雪中的马车,心中百感交集。
既惋惜一代猛将亡于边疆,又感慨于李府辉煌百年如今只剩下一对孤苦的兄妹。
王培长叹了一口气,他抬高伞沿,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白雪,在心中默默无声道:今冬的雪,下得可真猛啊。
李奉渊回到将军府,李姝菀正在栖云院的书房练字。
心乱时,执笔可凝神静心。这是李奉渊教给她的。
听说李奉渊回来,李姝菀又像是把这话忘了,立刻搁了笔去找他。
一出书房,就看见李奉渊孤身撑着伞走进院子。
李姝菀提裙跑向他,站到他伞下,仰头看他,唤道:“哥哥。”
她正要问他皇上召他入宫是为何事,可突然敏锐地发现李奉渊的情绪似有些不对劲。
那情绪并不显于表面,而隐晦地融在了他微红的眼和紧紧握着伞柄的手中。
李姝菀从未见过他这模样,有些担忧:“哥哥,怎么了?”
大雪里,李奉渊看着她,身体仿佛腐朽了一般,缓慢地弯腰垂首,闭上眼睛,将脑袋轻轻靠在了她肩上。
他从未如此过,李姝菀感受着耳边被雪风吹得冰凉的温度,有些生疏地抬手抚摸着他的发顶。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此刻的他身上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李姝菀没有追问,只是默默挺直了肩背,静静地站着,努力让李奉渊靠得舒服些。
好半晌,她才听见李奉渊的声音沙哑地从耳边传来。
“我没有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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