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濒绝地
群汉子脸红脖子粗地出了大门,窗子内是妇人抱着孩子,含泪望着。
明知自家男人这一去或许再也回不来,仍咬牙忍着,没人劝阻。
外边那男子的话说得是实话,他们的心也不是铁打的,权衡利弊,此举实在是别无选择。
汉子们在村子里住在最后一排,从家门朝前,涌去村路上,只看见夜色里伏尸一地,流出的血把有的地方的土路都泡软了,如此惨烈景象,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有人在村里和反贼开战,却不知是朝廷剿匪的将士,更不知他们只有区区四人。
一日夜,他们躲在家里尚且吓得坐卧不宁,从不知外头是怎样惨烈的厮杀与坚守,这一刻走出家门,望见这地上惨状,胸中热血不由翻腾涌动。
“杀反贼!护我朝廷剿匪将士!”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跟着呼喝高喊。
这支举着柴刀斧头锄头钉耙的队伍,乌淘淘地出了村尾路口,奔向前头那条路,散开来挨家挨户地敲门。
门打开,又出来二三十个壮实汉子,四五十人又往前头路上的村屋涌。
李铁书立在村尾,看这情景不由深吐一口长气,忽觉肩头重担轻了些许。
但这口长气还没出尽,他眉头便皱了起来,转头望向村前那条路,可惜前边一排排不规整的村屋挡了视线,他无法瞧清楚那村口路上的情形。
只好侧耳细听,越听拿挺拔的眉头皱得越紧。
静!
安静!
太安静了!
这群发贼入村到现在足有两柱香的时间,为何还没开战?
村民们的呼喊衬得那条路上死一般寂静,李铁书的心头更觉不安。
反贼既然来了,那边应该有打杀声,怎么没有?
李铁书心头涌动着莫名的不安,提刀大步便往村头奔去。
转过村尾,凉风从身后吹来,他头脑一凉,一眼掠过村中地形,忽然停住脚步!
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尹莫幽所画下的村中地图,快速地思索今日战情。
一日夜,反贼过来的七拨人都被杀退,死伤数百。
若他是那寨中的当家人,必不会再派人来送死,定会想方设法将村中藏着的厉害对手找出来,再趁着此时夜色掩护——弓箭手围剿!
李铁书忽然奔往向前方村墙,不,不是那里,那里的墙虽矮,可昨日死在那里的马与人差不多都把路堵严实了,很难埋伏人。
那么——
他的脑中再度闪过地形图,忽然转身,望向村子右边那一直不曾成为战场的坍塌的围墙处,脸色忽变!
“不好!”他要阻止那些村民往前头去,却见队伍已转过路口,涌向了村口。
李铁书只好奔了过去。
情况果然如他所料——
在李铁书与保长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前头村路上,百余名反贼和白总督等人隔着半条街遥遥相望。
那为首的反贼问:“你们究竟何身份?”
白总督摸了摸下巴:“老子这脸,一刮去胡子还真没多少人认识。”他一脸郁闷,叹息自己的胡子牺牲得不值。
李大壮哈哈笑道:“总督,搞不好你回去,咱们营盘里的人都认不出你了。”
夜色深沉,纵然月光清朗,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辨不清人脸。
那反贼一时当真瞧不出白总督是谁来。
但从李大壮的话中听出他竟是位总督,不由心惊,朝廷这次来了多少人马,竟然派了位总督。这职位,尚且在地方长官知府之上。
那为首的反贼狠戾冷笑道:“老子说谁这么胆大,敢跟咱寨子对着干,原来是朝廷派来的贪生怕死的兔崽子!”
“兔崽子?”李大壮恨得直磨牙,豪迈吼道,“别拿嘴皮子上,是爷们就拿手上的刀来比比,看谁能宰了谁,就知道谁是兔崽子了!”
尹莫幽一直避在那二人身后,忽然低声对他们道:“不对劲,这贼子似乎在拖延时间。”
二人一愣,白总督和李大壮其实也在拖延时间。
他们还有一日一夜要坚守,此刻两人身上也都负了伤,难得这拨反贼不急着寻死,他们便也不急,打嘴皮子官司又不费什么体力,借着这机会正好养养精神再战。
两波儿有意拖延时间的人马遇上,因此二人就没发现反贼也有此目的,经尹莫幽一提醒,不由心中一沉。
反贼为何要拖延时间?
此刻三人并没有像白天那般分散开,而是聚在一起,若此时远处有埋伏——
白总督面色一变,正要采取行动,忽听村后有人一声高喊!
“杀反贼!护我朝廷剿匪将士!”
三人皆怔,齐回头望向身后村路,反贼们也探头齐望过去。
李铁书走了也就两柱香时间,这后头高喊声如潮水般一声高过一声。
随后便见五十多名村中壮汉举着柴刀斧头锄头等物高喊着冲了过来。
前头那些小街道院子里离白总督等人近的屋子,里边的人听闻高喊声,也都打开门,几名汉子操着农具加入队伍,一群人从后头涌到前头,很快就将三人挡在了身后!
村中路窄,五十多人将白总督、李大壮,尹莫幽围了几层,三人立在尸山上,见前方乌压压的人墙,高举的柴刀锄头各色农具等物挡了视线,那视线忽然便有些模糊起来。
留下守村,因为他们是朝廷的军队,除了道义,也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无法全部骑马撤离,这般血战,都是他们的选择,没想过回报。
一日夜的奋战,四个人都受了伤,白总督身中三刀,李大壮也是三刀,尹莫幽和李铁书也各挨了两刀,除了这些刀伤,另有磕碰擦伤无发记数。
浴血坚守,等的是援军,哪曾想援军未到,就等来了村民的相护。
这一身伤痕,在这一刻,他们都忽觉得很值!
那身上流淌的血,这一刻似乎滚烫起来。
这时,李铁书从后头奔来,见三人果然聚在一起,脸色更沉。
来到白总督身后,低声道:“不对劲,恐有埋伏!那个方向有断墙,可能有弓手会围上来!”
白天时,反贼一来,就开始凶神恶煞地找人杀人,因为他们不曾想到村中区区四人能杀退他们多次。
七个回合都败下阵来,到晚上总算想起改变策略了。
反贼不再冲过来打杀,很大的可能就知道后头有弓箭手,为了不使自己被射杀,这才远远地与他们闲话,以拖延时间。
以村中地形来分析,也只有从右侧断墙处包围过来,才需要绕过多半个村落,浪费些时间。
白总督也觉出不对劲儿,听李铁书所言,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转头望了那个方向,村屋遮了他的视线,村民们杂乱的声音,也让他听不出那边方向有没有人。
于是无法判断反贼的弓手离此还有多远。
他当机立断道:“大家静一静!老夫就是白宗唐,反贼强悍,既然你们愿意跟着老夫杀反贼,一切就听老夫号令!现在命令你们藏身与最近的院子里,进屋,快!”
村中汉子们都莫名其妙:“白圣人,俺们都来了,为啥叫俺们再藏回去?”
“这是军令,听不听?不听别跟着老夫杀贼!”白总督怒喝一声。
前头那为首的反贼面色一变,惊惧地盯住白总督——
白宗唐!
是他?
怪不得!
这人没了胡子,还真认不出来!
身后的百来反贼听闻白总督之名,也俱面露惊恐之色,那为首之人焦急地望一眼右侧北边断墙的方向,弓箭手来得也太慢了点儿!
怎么还没到!
此等能将白总督四人聚在一起的机会,实在难得,那人当机立断道:“告诉你们,强弓手马上就到!你们今晚全部都要被射成马蜂窝!”
“咯!”白总督咬牙。
果然,只见那些村民听闻此言,顿时静了瞬间,满头热血如同被当头浇了盆冷水,马上就慌乱起来。
仗着几分血性帮朝廷共杀反贼是一回事,被恐怖的弓箭手围住瞄准射杀又是另一回事!
没人真的不怕死。
“进屋藏好!快!”白总督马上又命令道。
这回那群人都听话了,很快就涌进最近的几个院子,关门,闭嘴。
那为首的反贼焦急地望向村子北面,见还没动静,便对身后的人大喊:“弟兄们,并肩子上呀,他们都受伤了,撑不了多久,缠住再说!”
话虽这么说,可一旦他们围过去,万一弓手那时到位,乱箭之下,谁能保证自己不被误杀?
反贼们有些犹豫。
村民们听闻此言,往院中逃得更急。
白总督带着尹莫幽四人挡在最前头,防备着反贼忽然冲过来杀伤村民。
正在这犹豫、避逃、、惶恐、防备的乱糟糟的一刻,夜风里忽有尖锐的啸音!
一支重箭急如怒风,月下飞吟一声,呼啸而来!
白总督四人心头一寒,瞬间抬头,齐齐望去!
只见一箭飞射逐月,携带千钧之力,刺破夜风,击碎月色,高高地越过头顶而来!
反贼们皆露喜色,那为首之人更是得意地仰头哈哈大笑:“受死吧!我们的人——”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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