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风过无痕,心诚水清
随着若苦来到了寺院后的塔林,这里都是历代坐化禅师的冢,佛法越是高深的,其坐化后塔的层数就越高,即使在白天,这里也已经安静,只不过是风吹动了塔林里苍翠的松柏,发出了轻盈的沙沙声。
原以为若苦叫她去正殿就是打算要正式收自己为徒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带着她到了塔林,一脸的疑惑,却又不敢出声询问,只是静静的跟着若苦,等待着他开口说。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若苦问她。
忙上前点头道:“嗯,我知道,这里是历代僧人们埋葬的地方,每一座塔就是一位大悲寺曾经的高僧。”
觉痴随意的坐在了一个石礅上,看着眼里竟是疑惑的问,“那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到这里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还忘大师指教!”
若苦淡然一笑,随即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四周,那稳如磐石的眸掠过了每座石塔,放下手的念珠,将身旁一石塔上的落拂去,“这里是大悲寺历代高僧安养之地,大悲寺之所以以斋菜闻名。
这都和历代方丈对于斋菜不懈的思索和努力才得来的,而历代的长老也告诉我们后辈,做斋菜者首先必是一位与佛有缘之人,其次才能看这个人是否有天赋,最后才是会看他在斋菜上的造诣,早间,我听你所说的那些,虽然你说的只是皮毛,但难为你年纪小小竟是有这样的顿悟,现在我带你来,也就是告诉你,若是要做我的徒弟,首先你就应该听我说说这些历代高僧们的故事,你可愿意听?”
仿若是受了周围这塔林无形释放的淡薄宁静所感染,此刻的心也变的波涛不惊,少了许多功利之心,觉得心无所挂念,只是愿意在这里静静地聆听,她规矩的上前给若苦行礼,“大师,心存感激,愿意听您给细细道来。”
若苦指着身旁的石塔对她说:“这石塔是给大悲寺第二十三代方丈所立,曾经,这位方丈不是出家人,只是寻常酒楼里的一位厨师。
一日,遇上他心情不好,给顾客做了一道葱爆羊肉,这道菜在起锅时,他也尝了一下,那菜的味道他恍惚的觉得还可以的,也没有再细尝,虽然心里有疑虑,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多年的厨师经验难道还做不好一道普通的葱爆羊肉?后来他硬是将那菜端了出去。
可是当那位食客尝了一块羊肉时却皱起了眉头,并大声地抱怨他这道才太辣了,而且让人吃了心里烦躁,并叫伙计将他请了出来。
当他出来时,从来都自信满满的他很是不悦,甚至很不耐烦的指责那位食客不会品尝美食,当时那食客没有生气,只是坚决的要请他再尝尝。
于是,他照做了,当他再次吃到自己做的这道菜时,竟然觉得那味道和顾客说的是一致的,于是他一脸惭愧的上前道歉。
其实,那位食客也是一名厨师,当下就给他炒了一蝶青菜,并请他品尝,当他品尝后,立马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顿时远消,仿若自己置身云端,浑身都是轻松他当时一脸的惭愧和恳求,满面虔诚的请求那位厨师能收他为徒,可那人却对他说,为厨之人烹饪美食时,要想到这不是自己的职责。
而是自己一身信仰的追求,一日拿起了菜刀,就再不要有封刀的念想,自己决定了就不要再受其它任何功名利禄的影响就是那么一句话,让那一代的方丈茅塞顿开,从此走上了出家的道路,而且有着极深的厨艺。
风起了,吹扶着他们俩的衣袍,若苦的故事让心里也是一阵的亮堂,心里回想着当初狂热喜爱厨艺的初衷,曾经她是以师父为榜样,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师父那样的一代名厨,扬名于天下,可现在她不得不重新来审思自己,到底是名利重要,还是以食物让别人感动重要?
看着陷入沉思的她,若苦没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点头,深远的眸里是对她的期待,期待她的顿悟,他耐心地细数着手里的念珠,当他数到第一百零八颗时,说话了……
“大师,我想我依旧愿意向您学习厨艺,不是为了扬名于天下,而是希望自己的食物也可以像您做的那样,荡涤品尝人心灵的深处。”
若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的点头,随即跪倒在地,想要给他行拜师礼,他忙拉住她的手,让她先不要下跪,却在握着她的手腕时,眉头忽的紧锁
“你是女?”若苦的语气有些生硬,说完后,他又一次仔细的为把脉,直到再次感受到那属于女独有跳动的脉搏,他才失望的松开了手,看着一脸震惊的,他转身拂袖而去……
当听到若苦这样问她时,的脑袋一下炸开了,嗡嗡地作响,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他,当看到他拂袖而去时,她慌乱了,咚咚地给若苦磕着头,语气里包含着无奈与哀求。
“大师,请您不要走……”
若苦停下了脚步,却仍旧背对着她。
“自弟懂事以来,师父就叫我扮作男孩,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师父的话我必须得听,可是我向您拜师,难道是女就不可以了吗?佛曰众生平等,可此刻大师您的眼里将分在了哪个等级呢?”
“唉……好一个众生平等,那你一到寺里就对老衲隐瞒,你又是将老衲分为哪一等级?”他的语气里带着失望和一丝怒气,停了下,又接着说:“你明知道这里是寺院,怎么能隐匿你的女儿身,难道你就没有想到这也是对佛主的亵渎?”
不住的向他磕头,白皙的额头处渗出了血丝,嘴里却依旧恳切的说着:“求大师成全,求大师成全……”
但她的哀求,却是无用的,只得到若苦失望的一句话,“你收拾东西快速的离开这里吧,这里是佛门净地,你一个女的身份在这里终究是不妥的,快些下山去吧……”
“大师……”她还想说些什么,当看见若苦走远的背影时,她的喉咙哽咽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若苦离去。
“这样就结束了吗?”她暗问自己。
“我和云哥的定的诺言这被都无法实现了吗?”
她的眼里又撑开了水幕,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刚刚来的时候,她兴奋的如坐云端,可此刻却如坠入炼狱,看着四周耸立的石塔,都是那么的庄严和肃穆,却又显得更加的冰冷,若苦的话也更叫她凉透了心,那漫无边际的挫败感潮水般的向她袭来,让她的胸口闷的不知如何是好。
从小跟着师父学厨的她,今天却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挫折,不是因为自己不努力,不是因为自己技法的问题,就因为自己是个女儿身,这样的理由叫她如何能甘心,心里越是想就越是不服气,用手抹掉了眼的泪水,吸了吸鼻,她大声对着四周的寂静吼着,“不,我决不放弃!”
她没有回到厢房去收拾东西,而是直接又到正殿去找若苦,她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无论怎么样,就是要他收自己为徒才行。
想到这里原本沮丧的心情,忽地又充满了力量,当她到了正殿时,却发现若苦没有在那里,忙上前问一个在里面添香油的和尚。
“这位师兄,请问你若苦大师到哪里去了呢?
那和尚忙回礼道:“方丈刚会他禅房了,请问这位施主你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朝着那个和尚行礼,忙朝着若苦住的地方跑去。
当来到若苦住的禅房时,门是开着的,只见若苦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手里的念珠一颗颗的在指尖掐过,那是一串年代久远的菩提珠,漆黑的颜色,压抑着,那深沉的光泽叫人看了觉得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稳重,而他细碎的诵经声,让有种不敢说话的压迫感。
“大……师……”
“你回去吧……”还没等她说完话,若苦就生生的打断了她,可就是因为若苦这样坚决的态度,反而更加坚定了要拜他为师的决心。
她鼓励自己的笑了一下,也没有再多说话,直直的就在若苦禅房外跪了下来,眼睛坚定的看着若苦。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但是这却是她觉得最能体现自己诚意的方式了,其他僧人们这时都到了前院去接待香客了,这时候,后院寂静的让人能忘了自己的存在。
他们两人,一个在禅房里细声地诵读着经,而另一个就跪在禅房外等待着,风过无痕……心诚水清,她是想要用自己的坚持去感动他……
晌午时,若苦没有去斋堂,他依旧闭目诵经,那手里的念珠一颗颗的被他拨弄着,跪的腿脚失去了知觉,连刚开始被石板硌的生疼的膝盖也痛的麻木了,可这却丝毫无法动弹她的决心,沉默流淌在两人之间,时间悄悄地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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